叶婉瑜很是高兴,母亲刚生了妹妹,应是怕冷落了她才又买了个年纪相仿的丫鬟给她作伴。
虽然从她记事起,只有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才对她疼爱有加,平日里也就是几个婆子陪着她在院子里玩。
红梅进了她的院子没多久,叶婉瑜的脸上突然就长出疮,刚开始还是零星的小红疙瘩,吃几幅去火的药就没了。
但耐不住过段时间又冒出来,而且还痒得很,直到最后叶婉瑜连镜子都不敢照。
她不断地喝药,治疗,再喝药,再治疗。
叶婉瑜的梦里,红梅双手捧着汤药,眼神透着关切递到她跟前。
“小姐,这药是补身体的。”
.....
春十娘都走到了叶婉瑜的跟前,她还是没醒。
“醒醒!”
春十娘把手里的饭碗放到一边,推了叶婉瑜好几下,叶婉瑜才眼泪濛濛地睁开眼。
“梦魇住了?”春十娘担心着。
叶婉瑜坐直了身体,伸了伸酸疼的手指,双手捂着眼睛掩饰道:“梦见小时候喝药那会,药汤苦得很。”
“饭都凉了,快吃吧!吃完我装就是了。”
春十娘把饭碗递到叶婉瑜面前,瞬间让叶婉瑜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了,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碗连饭带菜装得如山一样。
“这是饭山吧!堆得这么高,罪奴还能这么吃?”
春十娘等她接过饭碗,才端起自己的,叶婉瑜这才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因为春十娘碗里的饭山更高。
春十娘也跟着笑,连筷子都不用就抓起一团饭送进嘴里,也没见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叶婉瑜也是饿了,什么礼仪吃相反正也没人看,就学着春十娘的样子吃起来。
“你可知道北都府是谁的管辖?”春十娘边吃边问。
叶婉瑜从没觉得一碗素菜加白饭能这么香,她嘴里塞满饭菜,好容易才咽下道:“这我当然知道,越国最显赫的望族不是那些皇亲,是叶氏和玄武氏。”
“我们叶家九代炼金,而玄武氏则世代精通农耕之方,普通百姓一亩地能出一石的粮食,而若由他们耕种,则能出二石半的粮食,北都府也只是玄武氏掌管的其中一个地方而已。”
“周刺史家算不上?”
叶婉瑜不屑道:“他们周家制玉也就不足五代,若不是宫中有个周贵妃,怎能攀上各方权贵,更不提让我父亲看在眼里了。”
春十娘一脸羡慕加赞赏,端着已经少了一半饭菜的碗,凑到叶婉瑜眼前:“你果真是有学识的大小姐,你看看这白米,胖乎乎的雪白,就是没有菜我也能吃上好几大碗,给玄武氏干活,当然白米饭是要管够的,不然怎么有力气,咱们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叶婉瑜笑着回应,嘴里也是没停,春十娘这话没错,除了从小苦练的炼金技艺,她对闺阁之外的认知全都出自尹太傅的口中。
只不过那时候的叶婉瑜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能有哪个贵公子会娶一个脸上生满毒疮的女人。
她这种容貌,就算腹有诗书,也没人会想知道,估计最后也都会变成屎了。
春十娘见她的吃相,捂嘴笑道:“这才对,现在你可不是大小姐了,放下架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别再叫我大小姐,叫阿奴。”
叶婉瑜瞧着碗里还有一小团饭,她真是吃不下了,刚要放下碗就被春十娘抢了过去,且丝毫不嫌弃地把她没吃完的都倒进自己碗里。
“那是我吃剩的,你。”
“浪费粮食可是会遭雷劈的,再说,我不嫌弃你。”
春十娘在叶婉瑜诧异的注视下很快吃完了饭,大概也是撑得够呛,站起身揉了揉肚子,打了好几个饱嗝之后,才把两个人的碗筷都放在回廊下。
“明哥儿说你的药改在早晚喝,你若想喝水我就去取,刚才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
叶婉瑜慢慢起身,手里顺便拎起一个空麻袋,环顾了一下自己周围道:“干活吧!早干完早收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干活,多少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春十娘已经是把头上的布扎好,去分剩下的草药,现在她有使不完的劲,只要叶家小姐好好的活着,就有希望给阿奴报仇。
两个人一直劳作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才把整个后院清理了出来,几百个装满草药的袋子,堆在墙边像座小山。
叶婉瑜不免感叹,虽然身体很累,但很有成就感。
春十娘很快领了今日完工的麦粒,搀着叶婉瑜朝前院走:“刚才明哥儿说我们这段时间不用回劳役所了,就在医馆住,干活养伤两不耽误。”
叶婉瑜点点头,累得有些不想说话。
“阿奴,师父叫你。”
说话的是京哥儿,他冲叶婉瑜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他走。
叶婉瑜去看春十娘,春十娘拉她背过身轻声安慰她道:“武爷找你,定是问你的伤势如何,若是问起阿奴,你随便搪塞,见机行事就好。”
叶婉瑜无奈,重生也罢,顶替也好,她对阿奴好像不如这女人知道的多。
心里没底,她依旧是要去的。
想起武爷那日诊脉时阴嗖嗖的眼神,叶婉瑜浑身立刻一股子的不自在。
叶婉瑜被带进的房间是医馆主诊厅旁边的一间小厅,里面装饰的古色古香很别致,倒让她觉得和父亲的书房有些相似。
武爷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药汤,他指了指道:“温热的,可以喝了。”
叶婉瑜没敢上前,京哥儿见状笑了笑端过碗送到叶婉瑜手边道:“喝吧,喝完师父有话问你。”
叶婉瑜心里七上八下,药也是喝得贼慢,武爷很有耐心地边写药方边等她,等她终于磨蹭着喝光了药汤,碗还没放下,武爷就停下了笔。
“你的孩子呢?”
叶婉瑜忐忑的心慌起来,她尽量不牵动脸部的表情,她怎么会有孩子?
转念......
不对,莫不是在问阿奴的孩子!
叶婉瑜回想在死牢里,牢官宣读阿奴身契的时候。
‘无名氏,秦府奴婢,因勾引秦家公子,私德败坏,妄图用腹中孩儿逼迫秦家就犯,令秦公子得了疯人之症,判流放北都府终身苦役。’
她记得阿奴的,也记得牢官宣布春十娘的。
“春十娘,流民,因在秦府滋扰闹事,屡教不改,判以罪奴身份接受惩罚,流放北都府苦役二年,方可释放。”
“没,没了。”
武爷慢条斯理的看着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