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顾凛成婚三年,他是战功赫赫的凛王,我是他从不放在心上的王妃。
今日是太后寿宴,我捧着为太后寻来的南海明珠,顾凛却将我拦在殿外。
他身侧的表妹林薇薇哭得梨花带雨：凛哥哥,都怪我,不小心碰倒了姐姐手里的盒子。
顾凛将她护在身后,看我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不过一颗珠子,碎了便碎了,薇薇身子弱,你莫要吓到她。
我看着地上摔成齑粉的明珠,那是我派人远赴南海,九死一生才换来的珍宝。
顾凛,那是我准备了半年的寿礼。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的东西,不就是王府的东西他轻描淡写,回头我再备一份便是。倒是你,身为王妃,如此不知轻重,惊扰了薇薇,罚你跪在雪地里,好好反省。
林薇薇躲在他怀里,向我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嘴里却说：姐姐,你别怪凛哥哥,是我不好……
我望着漫天大雪,心口那点残存的温度,终于被彻底吹散。
也罢,这场独角戏,是时候落幕了。
第1章
金碧辉煌的宴客厅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我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膝盖早已麻木,寒气却顺着骨缝往里钻。
寿宴仍在继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觥筹交错的欢笑。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丑陋摆件,与这满室的富贵荣华格格不入。
一个时辰前,林薇薇不慎撞翻了我为皇帝准备的贺礼——一副前朝名家的《江山万里图》。
画卷摔在地上,被她裙角边的茶水浸透,墨色晕开,彻底毁了。
哎呀！
林薇薇发出一声惊呼,立刻捂住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惊恐和泪水。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凛已经一步跨到她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那副价值连城的画。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我。
沈月,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讲道理的可能。
然而,我只看到了不耐烦和厌恶。
不是我。我开口,声音干涩。
不是你顾凛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狼藉,画在你手上,现在毁了,你告诉本王不是你难不成是它自己跳到薇薇脚下的
周围的宾客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传入我的耳朵。
凛王妃也太不小心了。
就是,你看把林小姐吓得。
听说这幅画是皇上点名想要的,这下可糟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腾。
是林小姐撞到了我。我坚持道。
够了！顾凛厉声喝断我的话,薇薇是什么性子,我会不清楚她胆子小,又体弱,怎么可能去撞你
他转过头,声音瞬间温柔了八度,对怀里的林薇薇说：薇薇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林薇薇把脸埋在他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得不行。
凛哥哥,你别怪姐姐,都是我的错。这画这么贵重,要不……要不把我名下的铺子赔给皇上吧
她半委屈半懂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多善良,多识大体啊。
我简直想为她鼓掌。
顾凛果然更加心疼了,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傻瓜,这怎么能怪你。铺子是你母亲留给你唯一的念想,怎么能动。
他说完,再次转向我,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月,你可知罪
我看着这对璧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何罪之有
顶撞本王,污蔑薇薇,毁坏贡品,桩桩件件,哪一件不够你受的
顾凛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我没有。我一字一顿地重复。
好,很好。顾凛怒极反笑,看来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
凛王妃不知礼数,冲撞贵客,即刻起,禁足于清秋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他的话音刚落,林薇薇就急急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凛哥哥,不要！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罚她……
你就是太善良了。顾凛打断她,这种女人,不给她点教训,她永远不知道安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更添了几分轻蔑。
你那些嫁妆,本就是我顾家的。现在,立刻交出你嫁妆单子,变卖了用来赔偿这幅画的损失,理所应当。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些嫁妆,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遗物,是我在这王府里唯一的念想和底气。
现在,他要为了林薇薇的一个不小心,将我最后的体面也剥夺得一干二净。
顾凛,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放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他眼中怒火翻涌,仿佛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把她给我拖下去！
侍卫上前来架住我的胳膊。
我没有挣扎。
被拖走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
顾凛正低头柔声安慰着林薇薇,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而林薇薇,靠在他的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我的心,彻底凉了。
很好,顾凛。
这都是你逼我的。
第2章
清秋院是我在这王府的住处,名字雅致,实则偏僻冷清,与冷宫无异。
被禁足的第二天,我发起了高烧。
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雁门关。
那年冬天,北狄来犯,我随父出征。
一场恶战,我军被围困,顾凛为了掩护主力突围,身中数箭,跌落山崖。
是我,冒着漫天风雪,背着药箱,独自一人在山崖下找了他整整两天两夜。
找到他时,他已经奄了。
我把他拖进一个山洞,点燃篝火,用我单薄的身子为他取暖。
我解开他的盔甲,才发现他伤得有多重。
一支狼牙箭,离他的心脏只有分毫。
我哭着,手却很稳,一点点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整整七天,我衣不解带地守着他,靠着打猎来的野味和雪水,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醒来的时候,抓住我的手,眼睛亮得惊人。
月儿,等此战结束,我便上门提亲。我顾凛此生,定不负你。
他的誓言言犹在耳,可如今,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后来,他班师回朝,风光无限,成了最年轻的王爷。
他也确实来提亲了。
我父亲起初并不同意,他觉得顾凛心思深沉,我嫁过去会受委屈。
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跪在父亲面前,说我非他不嫁。
父亲最终叹着气妥协了。
我带着母亲留下的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入凛王府。
我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
却没想到,那是我噩梦的开端。
成婚当晚,他揭开我的盖头,说的第一句话是：薇薇身体不好,以后你身为王妃,要多担待她一些。
那时我才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林薇薇。
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只是林家犯了事,被贬斥出京,他才不得不另娶。
而我,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用来巩固势力的一个工具。
我的父亲手握重兵,我的家族能为他提供最大的助力。
所以,他娶了我。
可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那个体弱多病的林薇薇。
吱呀——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的贴身侍女春桃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进来。
王妃,您醒了快把药喝了吧,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厨房为您熬的。
我看着那碗药,扯了扯嘴角。
顾凛会这么好心
我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林薇薇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醒了,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姐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端起春桃手里的药碗。
姐姐,你别生凛哥哥的气,他也是为了大局。这碗燕窝粥你喝了吧,是我亲手为你炖的,补补身子。
她将碗递到我面前,一股甜腻的香气传来。
燕窝粥
我看着碗里清亮的粥,又看了看她那双保养得宜、连个薄茧都没有的纤纤玉手。
妹妹的手真巧,不像我,只会舞刀弄枪,粗鄙不堪。我淡淡开口。
林薇薇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说笑了,我这点微末伎俩,哪能跟姐姐相比。
她说着,又把碗往前递了递,姐姐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我没有接。
就在这时,顾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边僵持的我们,以及我面前那碗未动的粥。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沈月！薇薇一番好心,你又在耍什么性子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动不了你
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林薇薇连忙转身,拉住他的袖子。
凛哥哥,你别凶姐姐,姐姐她生着病,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
你总是这么为她着想！顾凛心疼地看着她,然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碗,大步走到我面前。
喝了它！他命令道。
我看着他,不闪不避。
我不喝。
你！顾凛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碗凑到我的嘴边。
滚烫的粥,混着瓷碗的碎片,尽数灌进我的嘴里,又顺着我的嘴角流下,弄湿了我的衣襟。
喉咙和口腔被烫得火辣辣地疼。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凛哥哥！林薇薇发出一声惊呼,扑上来,你这是做什么呀！姐姐她……
顾凛扔下碗,任由它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
沈月,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能给你,也就能收回来。
第3章
那碗燕窝粥里,加了过量的红花。
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那天夜里,我腹痛如绞,身下流出大片大片的血。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跪在清秋院门口,拼命地磕头,哭喊着求人去请太医。
可守门的侍卫得了顾凛的死命令,根本不为所动。
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清秋院！
求求你们了！王妃她快不行了！会死人的！春桃的声音已经嘶哑。
王妃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着呢,死不了。侍卫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回去,别在这嚎了,吵到林小姐休息,你们担待不起！
我躺在床上,意识在清醒和昏迷之间反复横跳。
小腹处,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同时搅动,一下一下,带走我的力气和温度。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流逝。
原来,这才是林薇薇的真正目的。
一碗燕窝粥,不仅能彰显她的善良大度,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我的命。
真是好计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要痛晕过去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一脚踹开。
顾凛带着一个府里的普通大夫,满脸不耐地走了进来。
或许是春桃的哭喊声,终究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或许是他怕我真的死了,不好向我父亲交代。
大惊小怪什么他看到满床的血,眉头皱得更紧了,流了点血而已,值得闹成这样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沈月,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为了博取我的同情,不惜自残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夫战战兢兢地上前,为我诊脉。
片刻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王……王爷,王妃她……她这是……小产了啊！
顾凛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他看向我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
我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期待。
他会难过吗
为了这个还未成形,就无辜逝去的孩子。
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将我最后一点幻想,也击得粉碎。
孩子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和厌恶,没了就没了。
他弯下腰,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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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得以后生出来,也是你这种不知大体、心肠歹毒的性子。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那句恶毒的话,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
心肠歹毒
到底是谁心肠歹毒
是那个亲手给我灌下堕胎药的林薇薇,还是你这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流掉,还出言诅咒的亲生父亲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身体的伤,在各种名贵药材的调理下,已经好了大半。
可心里的伤,却留下了一个永不愈合的血窟窿。
春桃守在我的床边,眼睛又红又肿。
见我醒来,她连忙扶我坐起。
王妃,您终于醒了。
我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呢我问。
春桃的眼神黯淡下去。
王爷……他去陪林小姐了。听说林小姐因为王妃您的事,受了惊吓,又病倒了。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一个受了惊吓。
好一个又病倒了。
她可真是这世上最娇弱、最无辜的女子。
而我,就是那个罪该万死的恶人。
春桃。我止住笑,看着她。
奴婢在。
去把我梳妆台最下面的那个檀木盒子拿来。
春桃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盒子里,放着的是我嫁入王府前,父亲交给我的东西。
一张京城所有沈家暗桩和产业的分布图,以及一枚调动他们的虎符。
父亲说,这是我最后的退路和倚仗。
我一直没有动用过。
因为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不需要。
我以为顾凛,会是我一生的倚仗。
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
我拿出那枚小巧却分量十足的虎符,紧紧地握在手里。
冰冷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大脑,瞬间清明。
顾凛,林薇薇。
你们欠我的,欠我孩子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们不能进去！王妃需要静养！
滚开！本将军要见我女儿！
是父亲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连忙将虎符藏进袖中。
下一秒,房门被大力推开。
我父亲,大周朝的镇国大将军沈威,一身戎装,满面风霜地闯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脸铁青的顾凛。
第4章
月儿！
父亲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虎目瞬间就红了。
你怎么样告诉爹,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心疼。
我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爹,我没事。我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
还说没事！父亲的声音都在发抖,爹都听说了！顾凛这个混账！还有那个林薇薇！我今天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他说着,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顾凛的衣领。
顾凛！我把女儿嫁给你,不是让她来受你和你那表妹的气的！今天我必须带她走！
顾凛被他揪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还手。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地开口,沈月是我的王妃,是皇上赐婚,是记入皇家玉蝶的。您擅自带走王妃,是想让天下人看我凛王府的笑话还是想让沈家背上一个藐视皇权、意图谋反的罪名
你！父亲被他一番话噎住,气得满脸通红。
顾凛说得没错。
婚姻是皇上所赐,除非他休妻,或者我犯了七出之条,否则,我生是凛王府的人,死是凛王府的鬼。
我父亲官职再高,也不能公然与皇权对抗。
我知你不是霸道的性子,心中有我,拿出你往日温柔体贴,不要作这幅怨妇模样。顾凛挣开父亲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话却是对我说的。
他竟然还在PUA我。
用过去的美好,用我父亲和家族的前途,来逼我就范。
我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温柔体贴怨妇模样
我的孩子没了,我的身子毁了,在他眼里,都只是我在作。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说什么。
父亲,别说了。
我掀开被子,在春桃的搀扶下,慢慢走下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一步一步,走到顾凛面前。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闻的慌乱。
他大概以为,我要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为了大局,为了他,委曲求全。
月儿,你别冲动。他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又是空头支票。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和离书,我签。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顾凛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和离。你休了我,或者,我自请下堂。
你疯了！他低吼道,沈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两家三书六聘已经走完,若是这个时候和离,你的名声就全毁了！这种赌气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他还在用名声威胁我。
他以为我还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不是现在。我看着他震惊的脸,缓缓说出后半句话。
他愣住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对着我父亲,直直地跪了下去。
父亲,女儿不孝,今日请您见证。
我的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沈月,自请下堂,从此与顾凛,恩断义绝！
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室死寂。
我父亲震惊地看着我,顾凛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猛地从发间拔下一支尖锐的银簪。
那是我及笄时,母亲送我的礼物。
我举起银簪,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心口。
月儿,不要！
父亲的惊呼声,和顾凛的怒吼声,同时响起。
冰冷的簪尖,触碰到皮肤。
顾凛,这是你欠我的。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是如何逼死你的王妃,逼死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沈月。
我要这根簪子,成为你午夜梦回时,永远的噩梦。
银簪,带着决绝的力道,猛地刺了下去。
第5章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只更有力的大手,在簪尖刺入皮肤分毫之际,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
是父亲。
他双目赤红,看着我,满眼都是后怕和心痛。
傻孩子！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爹给你做主！用不着寻死！
我手腕被他捏得生疼,银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月儿！
父亲一把将我抱住,回头冲着顾凛怒吼：顾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顾凛像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煞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转身冲了出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最终以我受惊昏迷,需静养为由,被父亲强行接回了将军府。
皇帝大概也听说了此事,顾忌着我父亲的兵权和颜面,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了。
回到将军府的当天,我就醒了。
那一簪子,是我算计好的。
我了解我父亲,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我也了解顾凛,让他亲眼目睹我的自尽,足以在他心里种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我就是要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父亲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月儿,你跟爹说实话,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去了
我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
爹,女儿不想回去了。
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好,不回去了。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护你周全。
我靠在父亲的肩膀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心中那块结了冰的死地,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爹,我不是想寻死。我轻声说,我只是,想换个活法。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将军府对外宣称,凛王妃伤心过度,身体孱弱,需长期静养。
而我,则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始了我真正的计划。
我动用了母亲留下的那枚虎符,联系上了沈家遍布京城的暗桩。
他们中有的是商铺掌柜,有的是酒楼老板,有的是码头管事。
这些人,平日里毫不起眼,却是京城商业体系中,一个个重要的齿轮。
过去三年,我身为凛王妃,为了避嫌,也为了让顾凛安心,从未动用过这股力量。
甚至,我还利用自己的商业头脑,暗中帮顾凛打理他名下的产业,让他的生意蒸蒸日上。
他只当是自己眼光独到,用人得当,却不知背后真正为他运筹帷幄的人是谁。
如今,我要把这一切,都收回来。
大小姐,这是凛王下个月要运往江南的丝绸订单,总共三万匹。
大小姐,这是凛王在城西新开的酒楼的账本,他打算……
大小姐……
每天,都有无数的消息,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汇集到我这里。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账目和商业计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顾凛,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的枕边人。
你以为我只是一个会舞刀弄枪的将门之女。
你却不知道,我母亲出身江南第一商贾世家,我自幼耳濡目染,于经商一道,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
你用来赚钱的法子,很多都是我当年随口说给你听的。
现在,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没有我,你的商业帝国,是如何一点点崩塌的。
传我的话,我对着面前的暗桩管事,冷静地发号施令,截断凛王所有的丝绸货源,我要他一匹布都运不出京城。另外,在城西酒楼对面,开一家一模一样的,所有菜品,价格比他低三成。
是,大小姐。
顾凛,游戏,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凛王府。
顾凛坐在空荡荡的清秋院里,心里莫名地烦躁。
沈月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
起初,他觉得是好事,耳边终于清净了,再也不用看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可时间久了,他却越来越不习惯。
府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饭菜不可口了,账目对不上了,连他最喜欢的茶,都泡不出以前的味道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王府里里外外,早已渗透了沈月生活的痕迹。
林薇薇倒是每天都来陪他,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可他看着她那张柔弱的脸,不知为何,总会想起沈月那双清冷倔强的眼睛。
尤其是在他处理公务,焦头烂额的时候。
林薇薇只会端茶送水,柔声说：凛哥哥,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而沈月,会默默地帮他整理好杂乱的文书,指出其中的关键问题,甚至能提出比他更高明的解决方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第一次,开始怀念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女人。
第6章
三个月后,京城最大的商会四海通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赏宝会。
能收到请柬的,无一不是皇商巨贾,名流权贵。
我,也在其中。
不过,我的身份不是凛王妃沈月,而是江南来的神秘富商,沈公子。
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男装,手持折扇,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看起来倒也像个翩翩少年郎。
春桃跟在我身后,一脸的新奇和紧张。
小姐,您这样……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
放心。我压低声音,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脸上用了易容膏,稍微改变了眉眼轮廓,只要不是凑到眼前仔细看,没人能认出我。
更何况,谁能想到,那个被传言病得快死了的凛王妃,会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出现在这种场合
我走进会场,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无他,我太陌生了。
京城的权贵圈子就这么大,突然出现一个生面孔,自然会引人注目。
我没有理会那些探究的视线,径直走向主位。
这次赏宝会,我不仅是来宾,还是最大的赞助商。
我捐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作为此次赏宝会的压轴彩头。
那颗夜明珠,比我当初献给太后、被林薇薇摔碎的那颗,还要大上三倍,品相更是世间罕有。
会长亲自迎了出来,对我恭敬有加。
沈公子,您可算来了,快请上座。
我正要落座,眼角余光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凛和林薇薇。
顾凛也看到了我。
他显然是被会长对我的态度给惊到了,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货源被断,生意被抢,短短三个月,他名下的产业亏损了大半。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希望能找到新的合作伙伴,挽回颓势。
而林薇薇,则是一脸戒备地看着我。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
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潜在的威胁。
她挽住顾凛的胳膊,娇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见。
凛哥哥,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穿得这般……张扬。
她故意把小姐两个字咬得很重,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我女扮男装,不守妇道。
我还没开口,旁边的商会会长就先笑了。
林小姐说笑了,这位是来自江南的沈公子,是咱们这次赏宝会最尊贵的客人。
我摇着折扇,笑吟得体。
不敢当。不过是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勉强糊口。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林薇薇,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悯。
不像林小姐,天生富贵,只需依附他人,便可一生无忧。真是令人羡慕。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这句话,明着是夸她,暗地里却是在骂她是个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顾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敢当众让他心爱的表妹难堪,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阁下好大的口气。他冷冷开口,江南来的不知是做何营生说出来,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
这是在盘我的底了。
我合上折扇,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敢当。盐铁、丝绸、茶叶、瓷器,都有所涉猎罢了。
我每说一个词,顾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因为这几样,都是他最近亏损最严重的生意。
周围的商人们,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几样,可都是大周朝最赚钱,也是最难插手的行当。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沈公子,竟然全都有涉猎
原来是沈公子,顾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久仰大名。
他嘴上说着久仰,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我微微一笑,坦然受之。
凛王爷客气了。
我转过身,在主位上落座,不再理会他们。
隔着人群,我能感觉到顾凛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他大概是好奇,好奇我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撼动他的根基。
他大概也觉得,我这个沈公子,有几分眼熟。
可他永远也想不到,我就是那个被他囚禁、被他羞辱、被他逼到绝路的妻子。
顾凛,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吧。
因为从今天起,我会让你一点点失去你引以为傲的一切。
第7章
赏宝会后,沈公子的名号,在京城彻底打响。
我成了各路权贵争相结交的对象。
顾凛,自然也不例外。
他放下了王爷的架子,几次三番地派人送来拜帖,想要约我私下见面。
我一概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我越是拒绝,他便越是好奇,越是觉得我深不可测。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要让他像一只被吊着胃口的狼,急切地想要得到,却又求而不得。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
这天,我正在我名下的一品居茶楼听曲儿,顾凛便不请自来了。
他遣散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到我的对面。
沈公子真是好雅兴。他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王爷谬赞。我为他倒了一杯茶,不知王爷大驾光光,有何贵干
明人不说暗话。顾凛开门见山,沈公子,你我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哦我挑眉,此话怎讲
我名下的产业,近来处处受人掣肘,而这些,似乎都与沈公子有关。他紧紧地盯着我。
王爷这是在兴师问罪我笑了,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罢了。王爷的生意做不下去,只能说明王爷技不如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你！顾凛被我噎得脸色一滞。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敢这么直白地跟他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好,技不如人,我认了。沈公子,你开个价吧,要怎样,你才肯收手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到现在,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钱的问题。
王爷觉得,我缺钱吗我反问。
顾凛再次被噎住。
是啊,一个能随手捐出绝世夜明珠的人,怎么会缺钱。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有些烦躁地问。
我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开口：我想要的,王爷怕是给不起。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我想要……我凑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凛王府。
顾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疯了
你看我,像疯了吗我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看了半晌,他突然笑了。
好,好一个沈公子,果然有魄力。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的条件,我记下了。
他起身离开,背影带着几分狼狈。
我知道,我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会相信我真的想要凛王府,他只会觉得,我是在羞辱他,是在向他宣战。
这正是我的目的。
我要让他方寸大乱。
从那天起,顾凛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不再提生意上的事,反而开始跟我聊一些风花雪月,奇闻异事。
他似乎是想用他王爷的身份和魅力,来征服我这个不识好歹的江南小子。
我乐得与他周旋。
一面不动声色地从他口中套取我想要的信息,一面继续在商场上,对他进行无情的绞杀。
而林薇薇,则彻底成了被冷落的那一个。
顾凛的时间和精力,几乎全都花在了我身上。
她开始变得焦虑,开始频繁地出错。
有一次,顾凛正与我谈论一桩海外生意,她突然端着一碗汤闯了进来。
凛哥哥,我给你炖了参汤,你喝一点吧,别累坏了身子。
她柔柔弱弱地开口,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
顾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凛哥哥……林薇薇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只是……担心你……
我说了,出去！顾凛的声音里,满是不耐。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呵斥林薇薇。
林薇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转身跑了出去。
顾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回头对我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舍妹无状,让沈公子见笑了。
他竟然,称林薇薇为舍妹。
我端起茶杯,掩去嘴角的冷笑。
顾凛,你也会有今天。
你也会为了一个外人,去伤害你的心肝宝贝。
这种滋味,如何
我在王府的时候,他总是拿林薇薇的娇弱和我的强悍做对比。
如今,他大概是觉得林薇薇的娇弱是一种麻烦和累赘,而我这个沈公子的杀伐果断,才更具吸引力。
男人啊,真是可笑的生物。
他开始频繁地往将军府跑,美其名曰探望王妃。
可我知道,他不过是想从我父亲口中,探听一些关于沈公子的消息。
他甚至,开始踏足那个他曾经无比厌恶的清秋院。
他在我曾经住过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在书桌上,发现了我随手画的行军布阵图,那一场他惨败的边境战役,如果用了我的法子,本可以大获全胜。
他在我的梳妆台下,发现了一本我没来得及带走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我是如何帮他把一个濒临倒闭的铺子,做到日进斗金的。
他拿着那些东西,双手颤抖。
后悔、震惊、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
他终于意识到,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第8章
顾凛快要破产了。
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被我蚕食殆尽。
他抵押了王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却依旧填不上巨大的窟窿。
他彻底走投无路了。
于是,他做了最后一次挣扎。
他以凛王府的地契作为抵押,向京城最大的钱庄借了一笔巨款,然后,用这笔钱,为我准备了一场极尽奢华的晚宴。
地点,就在城外最负盛名的揽月湖上。
他包下了一整艘画舫,用无数明珠和鲛绡装饰,流光溢彩,恍如仙境。
他想用这最后一场豪赌,来博得我的青睐,让我出手救他于水火。
我如约而至。
画舫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穿着一身锦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憔悴。
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
沈公子,你来了。
王爷如此盛情,我怎能不来。我淡淡一笑。
酒过三巡,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沈公子,他放下酒杯,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我知你非常人。我也知,我如今的困境,皆是拜你所赐。
我没有否认。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不恨你。我甚至……有些欣赏你。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竟然单膝跪了下来。
沈公子,我顾凛,从未佩服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
只要你愿意帮我,我愿将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共享。包括,凛王妃之位。
我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凛王妃之位我重复道,王爷莫不是忘了,你的王妃,现在还在将军府‘养病’呢。
她顾凛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跟她和离！那个女人,心胸狭隘,手段毒辣,根本不配做我的王妃！
他为了讨好我,竟然如此贬低那个曾经为他付出一切的沈月。
真是讽刺。
我顾凛,从未对人动过心。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继续他的表演,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什么叫一见倾心。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放弃我的一切,跟你去江南,做个富家翁。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
如果我不是沈月,或许真的会被他这番说辞打动。
可惜,我是。
我听着这些虚伪的告白,只觉得恶心。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学着他从前的样子,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
王爷,我用他最熟悉的、冰冷厌恶的语调,轻声开口,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顾凛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句话,太熟悉了。
是他当初为了林薇薇,无数次敷衍我时说的话。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
我抬手,缓缓摘下耳后的一枚小巧的玉扣。
那是我用来固定易容面具的关键。
面具的一角松动,露出了我原本的皮肤,以及眉梢处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是很多年前,他教我练剑时,失手留下的。
当时他心疼得不得了,抱着我哄了很久。
顾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怎么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王爷认不出我了
也是,毕竟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你府里一个不识大体、心肠歹毒的摆设。
沈……月……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震惊、恐惧、悔恨、绝望……无数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出现,最终,凝固成一种灰败的死寂。
那个高高在上的凛王爷,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在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终于明白,他处心积虑想要讨好、想要拉拢的沈公子,就是被他亲手推开、弃如敝履的妻子。
他亲手,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第9章
不……不可能……
顾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似乎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你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
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冷冷地看着他,王爷是不是以为,离了你,我沈月就活不下去了就只能在将军府里,当一辈子怨妇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
顾凛,你太自大了。你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月儿……我……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没错。我打断他,你只是瞎了眼。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你以为我处心积虑地对付你,是为了报复你,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
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你那些赚钱的营生,哪一个不是我提点的你那些得力的掌柜,哪一个不是我帮你笼络的我给你的一切,现在,我都要亲手收回来。仅此而已。
顾凛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月儿,你回来好不好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眼中满是乞求,我把林薇薇赶走！我把她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我把王妃之位还给你,我把整个王府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
他以为,他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王爷,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王妃之位你觉得我现在还稀罕吗
至于林薇薇,我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你的心肝宝贝,是你宁可看着我死、看着我们的孩子流掉,也要护着的人。赶走了,多可惜啊。
孩子……
提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顾凛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如今,被我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对,孩子。我一字一顿地说,那个被你一句‘没了就没了’,就轻飘飘抹去存在的可怜的孩子。
顾凛,你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再说不出任何话。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麻木的荒芜。
我曾经爱这个男人,爱到可以为他去死。
可如今,他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再也无法在我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忘了告诉你,你的‘心肝宝贝’林薇薇,听说你王府的地契都抵押了出去,今天一早就收拾包袱,回她江南老家了。
临走前,她托人给我带了句话。
我看着顾凛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说,她从没爱过你。她爱的,只是凛王爷这个身份,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而已。
她说你是个蠢货,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沾沾自喜。
她说……啊,后面的话太难听了,我就不复述了。
我欣赏着顾凛脸上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心中最后一点郁气,也彻底消散了。
釜底抽薪,诛心之言。
我不仅要拿走他的一切,还要让他看清楚,他豁出性命去维护的真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顾凛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爱情,没了。
事业,没了。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我转身,向船舱外走去。
沈月！
他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死死地抱住我的腿。
别走！求你,别离开我！
他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尊严可言。
我不能没有你！月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一次就好！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
看着这张我曾经深爱过的脸,如今布满了泪水和绝望。
我抬起脚,一脚,将他狠狠地踹开。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