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了,在直播间,死于一个瑜伽球
如果人生有Slogan,我死前的那句一定是:燃烧我的卡路里!
我叫赵熙儿,一个把健身房当家,视多巴胺为生命的ESTP型人格健身教练。我的世界由三样东西构成:劲爆的音乐、淋漓的汗水和直播间里粉丝们刷屏的老婆好帅。我的人生信条是Just
do
it,从不为明天焦虑,因为今天的力竭训练已经耗尽了所有思考未来的力气。
我死的那天,正在进行一场极限燃脂挑战直播。我踩在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瑜伽球上,一边做着单腿深蹲,一边对着镜头大喊:家人们!核心收紧!想象你的腹部是一块即将上战场的盾牌!坚不可摧!
然后,那颗被我吹得过分饱满的瑜伽球,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是盾牌了,在一声巨响中,英勇就义。
砰!
世界在我眼前炸开一朵粉色的蘑菇云。我最后的念头是:完了,直播事故,要上热搜了。但愿我的表情管理没崩。
再次恢复意识时,迎接我的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混合了泥土、蘑菇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的……大自然的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昏暗潮湿的洞穴穹顶,几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苔藓是唯一的光源。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床,盖着一张粗糙、甚至有些扎人的兽皮。
我动了动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席卷而来。
这双手,纤细,骨节分明,皮肤苍白得像常年不见阳光。指甲缝里嵌着些许干涸的泥土。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因为常年撸铁,虎口和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引以为傲的茧。那双手能轻松举起100公斤的杠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虚弱无力。
我坐起身,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个蜂巢,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嗡嗡作响。
一个同样叫赵熙儿的女孩,但她的人生和我简直是两个极端。她生活在这个名为埃瑞博的地下世界,是一个哥布林军团的新任教头。她……是一个INFJ。
INFJ提倡者那个据说比大熊猫还稀有人格类型脑子里充斥着理想、哲学和对世界深沉的爱与忧思的家伙
我,一个活在当下,享受感官刺激,社交牛逼症晚期的ESTP,重生在了一个心思细腻、社恐、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INFJ身上
这是什么宇宙级的恶作剧
一段记忆碎片涌入:这位INFJ版的赵熙儿,因为无法承受训练哥布林这种混乱、粗鲁、毫无逻辑可言的生物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内耗,在一次试图进行心灵沟通式的战术指导失败后,忧思过度,活活想死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皮甲和腰间那把生锈的短剑,再回想一下脑子里那些关于如何通过分析哥布林社会结构从而引导其集体荣誉感的狗屁战术,我那个ESTP的灵魂简直要从这具INFJ的躯壳里破土而出。
教头!教头!你醒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我抬头,看到一个瘦小的、绿皮肤、尖耳朵的生物探头探脑地看着我。它穿着同样破烂的皮甲,手里拿着一根比它还高的长矛,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担忧和恐惧的表情。
这是我的……学员
脑子里的INFJ人格档案立刻启动,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咕叽,是我的副官,性格怯懦但观察力敏锐。它此刻的担忧是因为我昏迷了一天一夜,恐惧则是因为……我前任那些高深莫測的训练方式把它整不会了。
而我那个ESTP的灵魂,在看到它那副营养不良、含胸驼背、核心力量一看就约等于零的怂样时,职业病瞬间就犯了。
咕叽是吧
我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清冷感。这是INFJ的声音,冷静、克制。
是,是的,教头。
咕叽吓得一哆嗦。
我想对他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充满阳光和活力的甜美笑容,鼓励他放松。毕竟,这是我过去最擅长的事,一个笑容就能让体验课的学员乖乖续费办卡。
然而,面部肌肉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嘴角刚刚牵动,INFJ那该死的洞察天赋就自动上线了。我瞬间分析出这个笑容在此情此景下的不合时宜,可能会被解读为轻蔑嘲讽或者神经错乱。于是,这个笑容在半路紧急刹车,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抽搐。
咕叽的脸色更绿了。
我放弃了。我那个热情的ESTP灵魂被困在这具INFJ的身体里,就像一个哈士奇被塞进了猫的身体,想拆家都迈不开腿。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霉菌和潮湿的气味呛得我直咳嗽。
集合。
我用INFJ那冷静的语调,说出了ESTP最直接的指令。
啊集……集合
咕叽显然没反应过来。毕竟前任教头的风格是先冥想半小时,再开一个关于我们为何而战的哲学研讨会。
对,现在,立刻,马上。
我补充道,每一个字都透着不耐烦。这是我的风格。
把所有还能喘气的哥布林,都给我叫到训练场上。五分钟之内,做不到的,今天晚饭就别吃了。
说完,我掀开兽皮,站了起来。这具身体的肌肉质量差到令人发指,我甚至能感觉到起身后轻微的眩晕。
但我顾不上这些。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帮弱鸡哥布林,胸肌练得不如我一个女的,核心力量堪比面条,下盘虚浮,一看就是碳水吃多了缺乏蛋白质。
这能打仗这送上去就是给敌人送人头、刷战绩的!
我,赵熙儿,手下不能有废柴!
INFJ的灵魂在我脑子里发出微弱的抗议:我们应该先理解他们,关心他们的内心世界,建立信任……
去他妈的内心世界!我那个ESTP的灵魂在咆哮:能打赢的军队才有资格谈内心世界!先给我跑起来!
我走出洞穴,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所谓的训练场就是一片稍微平整点的泥地。几十个高矮不一、瘦骨嶙峋的哥布林稀稀拉拉地站着,交头接耳,眼神涣散。
看到我出来,它们瞬间安静下来,但那不是出于纪律,而是出于一种对那个神神叨叨的教头又要做什么妖的困惑和恐惧。
我扫视着这群学员,他们是我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差的一届,没有之一。
我的嘴角再次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一次,不是僵硬的微笑,而是一个压抑不住的,属于顶级健身教练看到一群小白时,那种混合了嫌弃、兴奋和你们死定了的狰狞笑容。
哥布林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他们可能预感到了,他们的天,要变了。而我,也预感到了,我的第二人生,恐怕会比踩爆一个瑜伽球,要刺激一万倍。
第二章
热身运动:尖叫、混乱与波比跳
听着,你们这群绿皮的、发育不良的、连自己矛都举不直的……
我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新学员们。开场白是我那个ESTP灵魂脱口而出的垃圾话,旨在迅速建立威信,并点燃气氛。在健身房,这套很管用。
然而,话一出口,我这具INFJ的身体就起了剧烈的排异反应。我的胃一阵抽搐,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谴责我: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尊严和情感,你需要尊重他们……
尊重个屁!我内心那个ESTP的我一脚踹开那个喋喋不休的INFJ小人。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内心敏感就放你一马吗
于是,我强行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同情心,继续用我那清冷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最凶狠的话。这种反差感让我的话听起来更加……诡异。
从今天起,你们的训练,我说了算。以前那些坐着发呆、讨论人生的狗屁玩意儿,都给我忘了!
哥布林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搞懂状况。一个胆子大点的,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哥布林嘎吱往前走了一步,尖声问道:教头,那……我们今天还进行‘自我认知’训练吗
自我认知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差点气笑了。
对,
嘎吱一脸认真地说,就是前任教头教的,闭上眼睛,感受我们作为哥布林,在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位置,以及我们与大地母亲的连接……
停!
我抬手打断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我终于明白我那个INFJ前任是怎么死的了,她是在试图教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哥布林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三大哲学终极问题!
我从岩石上跳下来,走到嘎吱面前。我比他高不了多少,但这具身体里INFJ的沉静气场,和我灵魂里ESTP的压迫感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威慑力。
你叫什么
嘎吱,教头。
很好,嘎吱。现在我来教你什么叫真正的‘自我认知’。
我指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认知一下你的核心有多弱。再认知一下你这双小短腿,跑起来可能追不上一只怀孕的野猪。
嘎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或者说,深绿色。
所有人!
我转身,声音陡然拔高,都给我听好了!在认识你自己是谁之前,你们首先要认识的,是你们的身体!是你们的肌肉!是你们的力量!
我拍了拍手,用上了我最擅长的团课教练的煽动性语气:现在,我们的第一堂课,热身!原地高抬腿,开始!
我亲自做示范,双腿交替,膝盖尽可能地抬高。动作标准,富有节奏感。
哥布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我的瞪视下,开始稀稀拉拉地模仿。那场面,简直是群魔乱舞。有的顺拐,有的像在跳大神,有的干脆抬不起腿,在原地蹦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青蛙。
节奏!跟上我的节奏!一二一二!
我大喊着口令,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健身房。
咕叽,你,对,就是你!
我指着那个动作最离谱的副官,腿抬高!没吃饭吗你的膝盖是要去亲吻你的下巴,不是去抚摸你的脚踝!
咕叽被我吼得一个激灵,腿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一片哄笑声。
笑什么笑!
我怒吼道,你们以为自己很好吗下一个动作,开合跳!准备!
接下来的十分钟,对这群哥布林来说,是地狱。对我来说,是折磨。
他们的协调性烂得超乎想象,体力差得令人发指。开合跳跳得像触电,俯卧撑一个都做不下去,只能在地上蠕动。
我那个ESTP的灵魂被这群废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个个拎起来亲自帮他们把动作做到位。而那个INFJ的灵魂则在旁边冷眼旁观,脑子里自动生成了一份详尽的哥布林种群平均体能评估报告,并开始分析其背后的社会学和营养学原因。
他们长期营养不良,蛋白质摄入严重不足,导致肌肉萎缩。而且,他们习惯于蜷缩在阴暗的洞穴里,脊椎普遍侧弯,影响了发力……
INFJ的分析在我脑中响起。
闭嘴!我知道!
ESTP的我烦躁地回应,道理我都懂,但看到他们这么菜,我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也许……你可以尝试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INFJ建议道。
比如呢给他们煲心灵鸡汤
不,比如……利用他们的长处。哥布林虽然个体弱小,但他们很擅长模仿,而且……他们似乎对‘闪亮的东西’有特殊的执念。
我愣了一下,这个信息倒是很有用。
热身(或者说,单方面的虐菜)结束,所有哥布林都瘫在地上,像一群被晒干的咸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我走到他们中间,清了清嗓子。
感觉怎么样
我用一种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
要……要死了……
腿……腿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看到了我死去的爷爷……
很好,效果显著。身体的极限会带来精神的专注。
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说。
一听到游戏,几个年轻的哥布林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我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我苏醒时,在这具身体的遗物里找到的唯一一件和我上辈子有关的东西——一面小小的、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黄铜镜子。
在前任的记忆里,这是她用来观察自我,内省吾身的工具。但在我眼里,这玩意儿只有一个用途。
我将铜镜举起,让它反射着洞顶苔藓的幽光。
看到这个了吗
所有哥布林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他们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对,就是这种眼神,INFJ的观察力诚不欺我。
今天,我们要学习一个新动作,叫做‘波比跳’。
我亲身示范了一个完整的波比跳:下蹲、后踢腿成俯卧撑姿势、做一个俯卧撑、屈腿收回、奋力向上跳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充满了爆发力。
在我力竭之前,你们所有人,跟着我做。谁的动作最标准,坚持得最久……
我晃了晃手里的铜镜,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这个,就归谁。
一瞬间,所有哥布林的眼睛都红了。
吼!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哥布林们,一个个鲤鱼打挺地蹦了起来,嗷嗷叫着,摆好了准备姿势。
准备!
我大喊。
开始!
一场围绕着一面小铜镜的波比跳大赛,就在这个阴暗的地下溶洞里,疯狂地展开了。
我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观察着他们。我发现,在强烈的动机驱使下,他们的学习能力和潜力被极大地激发了出来。嘎吱,那个小头目,为了得到铜镜,硬是把一个俯卧撑给做了起来,虽然姿势扭曲得像条蛆。咕叽,我的副官,居然在跳跃高度上超过了大部分同伴。
我那个ESTP的灵魂在为这火爆的场面而兴奋,而INFJ的灵魂则在冷静地记录数据:哥布林A,爆发力较强,耐力不足;哥布林B,协调性差,但核心力量有潜力;哥布林C……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双核处理器,一个核负责现场调动气氛,输出指令;另一个核负责后台数据分析,制定长期计划。
这种感觉……该死的……居然还不错。
最终,嘎吱以五个勉强算是标准的波跳赢得了比赛。他拿着那面小铜镜,激动得浑身发抖,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其他的哥布林虽然累得瘫倒在地,但眼神里不再是过去的麻木和涣散,而是一种疲惫却又闪烁着光芒的东西。那是竞争意识,是荣誉感,是……希望。
我看着他们,第一次,不是以一个健身教练审视学员的眼光,也不是以一个指挥官看待士兵的眼光,而是以一种更复杂的,混合了两种人格的视角。
INFJ的我想的是:看,他们内心深处渴望被认可,渴望获得价值。物质奖励只是一个引子,真正驱动他们的是精神层面的需求。
ESTP的我想的是:哼,一群小样儿,给点甜头就来劲了。明天上双倍强度!
我叉着腰,站在训练场的中央,看着这群横七竖八的绿皮生物。夕阳(如果地下世界有这玩意儿的话)的余晖(洞顶苔藓的光)洒在我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场荒诞的重生。这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于我自己的,大型实验。
一个ESTP的灵魂,一个INFJ的身体。一个追求即时反馈,一个制定长远规划。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静如冰。
当这两者被迫融合在一起,去训练一群哥布林……
天知道会搞出什么怪物来。
我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那是一个既有ESTP的张扬,又有INFJ的了然的,复杂而真实的笑容。
第三章
矛盾的日常:战术沙盘与肌肉记忆
自从波比跳大赛之后,我的哥布林军团似乎被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
每天的训练,从过去死气沉沉的哲学研讨会,变成了一场场热火朝天的奖品争夺赛。奖品五花八门,一颗发光的石头,一根打磨光滑的骨头,甚至是一小块我用兽皮和藤蔓做出来的训练标兵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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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ESTP灵魂在这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我设计了各种团队竞赛:负重跑接力,输的队伍负责打扫营地;拔河比赛,赢的队伍今晚可以多分一块烤蘑菇;障碍穿越,用时最短的可以获得优先挑选武器的权利。
整个营地的氛围变得前所未有的……燃。哥布林们不再是游荡的行尸走肉,他们眼神里有了光,走路时会下意识地挺起胸膛,甚至会在私下里比较谁的肱二头肌更硬。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每天都活在一种精神分裂的边缘。
白天,我是魔鬼教头赵熙儿。我站在训练场上,嘴里喊着快!快!快!你们的速度比蜗牛散步还慢!核心收紧!想象你的敌人一矛戳过来,你是想被戳穿还是想把他弹开。我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场,用汗水和意志力塑造他们的快感。肾上腺素飙升,多巴胺分泌,这是我最熟悉的感觉。
而到了晚上,当整个洞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苔藓幽幽的光和远处滴水的声音时,我那个INFJ的灵魂就开始出来上夜班了。
我会一个人坐在我的石床上,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兽皮。上面用木炭画着我们洞穴周围的地图,以及各种势力的分布。这是我花了几个晚上,通过整合前任的记忆和从咕叽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情报,亲手绘制的战术沙盘。
我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脑子里进行着INFJ式的深度思考。
我们的位置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易守难攻。但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资源匮乏,一旦被围困,就会陷入绝境。
北边是地底蜘蛛的巢穴,它们攻击性强,但蛛丝是很好的战略物资。我们是否可以尝试设置陷阱,少量捕杀,获取蛛丝来制作绳网和弓弦
西边的地底河是唯一的水源,但盘踞着一群‘沼泽鱼人’。他们智商不高,但数量众多。直接冲突不明智,或许可以通过‘外交’手段比如用我们采集的荧光蘑菇和他们交换安全通行权
这些长远的、复杂的、需要耐心和洞察力的战略规划,让我感到一种陌生的满足感。这是一种运筹帷幄,将所有碎片信息整合起来,预见未来的快乐。
而我那个ESTP的灵魂,通常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吐槽:想这么多干嘛直接带人干过去不就完了打赢了什么都有了,打输了……想再多也没用。
那是莽夫行为。INFJ的我会冷静地反驳。
总比你在这里自己跟自己下棋强!行动!懂吗Action!ESTP的我会激动地挥舞拳头。
于是,我的夜晚,就经常在这种激烈的脑内辩论中度过。
这种矛盾,也体现在我的日常行为中。
比如,有一天,咕叽向我汇报,说嘎吱和另一个叫撕裂的哥布林因为一块烤肉打起来了。
按照我ESTP的本能,处理这种事简单粗暴:把两个都揍一顿,然后罚他们一起去清理粪坑,在共同的苦难中建立革命友谊。
然而,当我走到现场,看到两个哥布林扭打在一起,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同类时,我INFJ的调停者人格自动上线了。
我没有立刻发火,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地观察。
我看到嘎吱虽然身强力壮,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愤怒和委屈。而那个叫撕裂的哥布林,体型瘦小,却异常凶狠,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我还注意到,撕裂的皮甲上有一个新的破口,似乎是最近战斗留下的。
我的脑子自动开始分析:嘎吱赢得过荣誉(那面小铜镜),在团队里地位上升,他认为自己理应获得更多。撕裂可能是在最近的巡逻中受了伤,或者受了惊吓,他需要通过抢夺食物来证明自己的强大,掩盖内心的不安。这不是简单的食物纠纷,这是团队内部地位和安全感的一次冲突。
于是,我走上前,用一种不容置疑但又很平静的语气说:停手。
两个哥布林都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我没有先问谁对谁错,而是转向撕裂,指了指他皮甲上的破口:巡逻时遇到的
撕裂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受伤了吗
他又点了点头。
跟我来。
我转身就走。
我把他带到我的洞穴,从一个陶罐里取出一些捣碎的草药——这是前任留下的知识——给他敷在伤口上。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
撕裂从一开始的警惕和凶狠,慢慢变得不知所措。
处理完伤口,我才看着他,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撕裂在我的注视下,终于吐露了实情。他在巡逻时差点被一只地底蜥蜴拖走,虽然侥幸逃脱,但吓破了胆。他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以才想抢嘎吱的肉,证明自己不好惹。
听完后,我那个INFJ的灵魂充满了理解和同情。而ESTP的灵魂则在想:靠,就这点事至于吗
最终,我做出了一个融合了两种性格的决定。
我带着撕裂回到训练场,嘎吱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我对嘎吱说:撕裂在巡逻时为了保护营地侧翼而受伤,他是英雄。你,作为团队的强者,理应尊敬英雄。把你的烤肉,分一半给他。
嘎吱愣住了。周围的哥布林也愣住了。
然后,我又转向撕裂,语气变得严厉:但是!你的恐惧和不安,不能成为你破坏团队规则的理由!今天你抢夺同伴的食物,明天是不是就要在战场上抛弃同伴从现在起,你每天的训练量加倍!直到你学会用力量去战胜恐惧,而不是用伤害同伴来掩饰恐惧为止!
撕-裂也愣住了。
这个处理方式,既照顾到了撕裂的内在情感(INFJ的关怀),肯定了他的付出,又明确了规则,用最直接的方式(ESTP的行动)来解决他的问题——让他通过训练变强。
最终,嘎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肉分了一半给撕裂,而撕裂则默默地接过来,然后走到训练场的一角,开始疯狂地做起了俯卧撑。
一场潜在的内部分裂,就这么被我化解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这种感觉太怪了。我既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清晰地洞察每个人的动机和情感,又能像一个参与者一样,感受到他们的愤怒、恐惧和渴望。
我能理解嘎吱的荣誉感,也能共情撕裂的不安。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围观的哥布林,他们内心的八卦之火和对强者的敬畏。
我仿佛同时活在所有人的世界里。
这种无处不在的共情能力,让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洞察力,但也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牢牢困住,消耗着我巨量的精神能量。
我那个曾经简单、快乐、非黑即白的ESTP世界,一去不复返了。
教头,
咕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声说,你……刚才好厉害。
厉害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
咕叽一脸崇拜,你就像……就像能看到我们心里在想什么一样。而且……你让他们都服了你。
看到我们心里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正在逐渐变得有力。手心的薄茧也开始重新长了出来。这是我每天坚持和哥布林们一起训练的结果。我的身体正在ESTP化。
但我的大脑,我的思维方式,却在不可逆转地INFJ化。
我用ESTP的方式,训练他们的身体;再用INFJ的方式,引导他们的内心。
我正在用一种矛盾的方式,塑造着这支矛盾的军队。
而他们,也在反过来,塑造着矛盾的我。
我抬头,看着洞顶那些永恒不变的幽绿苔藓,第一次开始思考一个……非常INFJ的问题。
我,到底是谁
第四章
首战:计划与意外
思考我是谁这种哲学问题,最终被一声刺耳的警报打断了。
一名负责放哨的哥布林连滚带爬地跑进营地,声音尖锐得像被踩了脖子的鸡:狗头人!是狗头人!他们冲过来了!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哥布林们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找地方躲藏。他们的基因里,刻着对狗头人的恐惧。狗头人比他们高大、强壮,组织性也更强,是这片区域的霸主。过去,哥布林见到狗头人,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
安静!
我的声音不大,但穿透了所有的嘈杂。那是一种融合了ESTP的果决和INFJ的镇定的声音。
所有哥布林都看向我,他们的主心骨,他们那个又魔鬼又神秘的教头。
慌什么!
我扫视着他们,眼神冰冷,你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是练着玩的吗你们流的汗,都白流了吗
我的话让他们稍微冷静了一些。是啊,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群弱不禁风的哥布勒了。他们的肌肉更结实了,能举起更重的武器,能跑得更快,甚至……敢于直视我的眼睛了。
教头……可是,他们有二十多个……我们……
嘎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能战斗的哥布林,满打满算,不到十五个。
数量不能决定一切。
我转向我的战术沙盘,那张兽皮地图已经被我摩挲得边角起毛。
我的INFJ大脑在飞速运转。狗头人选择这个时候进攻,多半是因为他们追踪我们的一支采集小队而来。他们的目的是抢夺食物和奴隶。他们的性格鲁莽、贪婪,但缺乏耐心。他们会选择最直接的进攻路线——我们洞穴唯一的入口。
而我的ESTP灵魂,则在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训练了这么久,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
咕叽!
在!教头!
你带五个人,去洞口左边的那个隘口埋伏。那里有一堆我让你们提前准备好的落石。听我的信号,就把石头推下去!
嘎吱!
在!
你带五个人,在洞口右侧的菌菇林里藏好。你们的任务是等他们的队伍被落石打乱后,从侧翼冲击,目标是他们的后排,那些拿弓的!
撕裂!
在!
那个曾经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哥布林,现在眼神里满是坚毅。他的训练量一直是别人的两倍。
你,带着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在正面迎敌!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消灭他们,是拖住他们,给侧翼创造机会!
我迅速地分派着任务。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哥布林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在这几个月的训练中,已经对我建立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
这就是INFJ的远见(提前勘探地形,设置陷阱)和ESTP的执行力(在危机时刻果断下令)的结合。
我抓起一把磨得锋利的短矛,感受着它冰冷的重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我那个ESTP的灵魂在欢呼:来吧!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而INFJ的灵魂则在低语:希望我的计划没有疏漏,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
我带领着撕裂等几个哥布林,守在洞口。我们能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狗头人嚣张的叫骂声。
里面的绿皮蛆虫听着!乖乖出来投降,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
我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撕裂说:怕吗
撕裂紧了紧手里的武器,摇了摇头:跟着教头,不怕。
我笑了。
当第一个高大的狗头人身影出现在洞口时,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为了部落!
吼!
我身后的哥布林们齐声怒吼,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稚嫩,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战斗瞬间爆发。
狗头人比我们预想的要强壮。他们的武器更精良,配合也更默契。正面的压力巨大,我们几乎是节节败退。
我的身体在战斗。ESTP的本能让我的反应速度快到极致。闪避、格挡、突刺。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演练了千百遍。肾上腺素让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我像一台精密的战斗机器。
但我的大脑,却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战场的上空俯瞰着一切。INFJ的上帝视角让我能清晰地看到整个战场的局势。
我看到一个狗头人战士即将突破我们的侧翼,我立刻对身边的哥布林下令补位。我看到对方的头目站在后方,并未参战,他在观察。
就是现在!
我对着洞顶,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这是信号!
轰隆隆!
洞口左侧,巨石滚落,精准地砸进了狗头人队伍的中段,瞬间有三四个狗头人被砸倒,队形大乱。
杀!
嘎吱带着他的小队,如同鬼魅一般,从右侧的菌菇林里杀出,直扑狗-头人的弓箭手!
局势瞬间逆转!
狗头人头目显然没料到这群在他看来不堪一击的哥布林,竟然会使用战术!他怒吼着,亲自提着一把巨大的战斧,向我冲来。
他看出来了,我是这支军队的核心。
我看着他冲过来,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我的ESTP灵魂在尖叫:快躲开!你打不过他!
但我的INFJ大脑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指令:不能躲。你是所有人的支柱,你一旦后退,刚刚建立起来的士气就会立刻崩溃。你必须……挡住他。
一瞬间,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决定。
我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冲了上去。
在即将与他碰撞的瞬间,我猛地将手中的短矛掷出,目标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脚下的一块碎石。
同时,我整个人向旁边翻滚。
狗头人头目下意识地挥斧格挡飞来的短矛,脚下却被那块被我击飞的碎石绊了一下,巨大的身体出现了一丝不稳。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而我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我的身体还在翻滚,但另一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匕首,已经顺势划出。
一道血线,在他粗壮的脚踝上绽开。
嗷!
狗头人头目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战斧因为剧痛而脱手。
战斗,结束了。
当剩下的狗头人看到他们的首领倒下时,最后的战意也随之崩溃,他们丢下武器,仓皇逃窜。
我们……赢了。
哥布林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把受伤的我围在中间,像看待神明一样看着我。
我拄着武器,大口地喘着气。脚踝的剧痛和全身的疲惫一同涌来。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
我赢了,但赢得侥幸。
我的计划是完美的(INFJ的功劳),但战场上的意外——那个狗头人头目的强大——几乎让计划全盘崩溃。最后,是ESTP的战斗本能和冒险精神,让我在绝境中抓住了一线生机。
两种性格,缺一不可。
我看着欢呼的哥布林们,看着那些缴获的武器和物资,看着我们死去的两名同伴的尸体,心中百感交集。
ESTP的我,为这场胜利而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开一场庆功宴。
INFJ的我,却在为那两个逝去的生命而哀悼,并开始复盘整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思考如何才能在下一次战斗中,避免伤亡。
我既感受着胜利的狂喜,也品尝着战争的苦涩。
咕叽和嘎吱一左一右地扶着我,激动地说:教头,我们赢了!我们打败了狗头人!
是啊,我们赢了。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昏暗的、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
这里不是我选择的世界,但这具身体,这群学员,这场战斗,却是我实实在在经历的人生。
或许,我是谁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一个固定的答案。
我是赵熙儿。是那个在直播间里挥洒汗水的ESTP教练,也是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INFJ教头。
我是矛盾的结合体,是过去与现在的叠加态。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结局
胜利的喧嚣过后,是漫长的沉寂。
我们为死去的同伴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将他们埋葬在洞穴最深处,那里长着最旺盛的荧光苔藓。哥布林们没有复杂的仪式,他们只是沉默地,将一块石头放在墓上,代表着一份记忆的重量。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那个曾经认为人死如灯灭,活在当下最重要的赵熙儿,此刻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和逝去的悲伤。我的INFJ人格,让我能轻易地共情到每一个哥布林的哀恸,那股集体性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庆功宴最终还是开了,但气氛有些压抑。缴获的食物和麦酒堆积如山,哥布林们却只是默默地吃着,喝着。
我拖着受伤的脚踝,独自一人走到洞穴的入口,坐在那块我曾经用来训话的岩石上。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只有我们洞穴里透出的火光,像一颗在黑夜里顽强跳动的心脏。
教头。
咕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端着一个木碗,里面盛着温热的麦酒。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他们……很难过。咕叽在我身边坐下,小声说。
我知道。
但他们也很……骄傲。咕叽补充道,我们从没想过,我们能打败狗头人。
我沉默着。
咕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教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狠心训练我们,什么时候该鼓励我们,你知道怎么打败狗头人,甚至……你好像也知道我们为什么难过。
我转头看着他,这个怯懦但敏锐的哥布林副官。
我该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像火,一个像水。一个负责行动,一个负责思考。一个推动着他们前进,一个理解着他们的痛苦。
我笑了笑,把问题抛了回去:咕叽,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教头
咕叽愣住了,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很矛盾。他最后说。

你有时候像最烈的酒,让我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战场。咕-叽比划着,但有时候,你又像洞里最安静的水潭,能倒映出我们每个人的样子。你训练我们的时候,比谁都狠。但撕裂受伤的时候,我看到你第一个冲过去给他包扎。你让我们去战斗,但……你好像比我们更不希望有人死去。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仿佛怕说错了话。
我却怔住了。
是啊,矛盾。这不就是我这两个月来最真实的写照吗
我渴望胜利的激情,却又背负着失败的沉痛。我用最功利的方式激发他们的斗志,却又在心底里为他们每一个个体的命运而忧虑。
我一手拿着秒表,一手拿着战术沙盘。
我既是那个大喊着再来一组!的魔鬼,也是那个在深夜里默默为他们规划未来的守护者。
那你……喜欢哪一个我
我鬼使神差地问。
咕叽挠了挠他尖尖的耳朵,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都喜欢。他认真地说,因为……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教头啊。
完整的……
我低下头,看着碗里晃动的酒液,倒映出我模糊的脸。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ESTP和INFJ之间挣扎,被撕裂。我以为我必须选择一个,或者将另一个彻底压制。
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它们不是对立的,不是矛盾的。它们是互补的。
就像光与影,就像硬币的两面。
一个完整的我,就是既能享受当下每一滴汗水的酣畅淋-漓,也能规划未来每一次战斗的深思熟虑。
既能与世界热烈地互动,也能与内心深刻地对话。
我,赵熙儿,不再是那个单纯的ESTP,也不再是那个忧郁的INFJ。
我就是我。一个在异世界,用健身理论和人格分析,带着一群哥布林闹革命的……该死的,独一无二的赵熙儿。
我仰头,将碗里的麦酒一饮而尽。
咕叽。
在!
通知下去,明天训练量翻倍。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咕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们打败了一队狗头人,但外面还有更多、更强的敌人。
我看着深邃的黑暗,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想要守护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们必须变得更强。
我的语气,是ESTP的毋庸置疑。
但是……
我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厨房,从明天起,所有人的蛋白质配给,也加倍。受伤的,优先。
我的考量,是INFJ的无微不至。
咕叽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光。
是!教头!
他转身跑去传达命令,脚步轻快而坚定。
我重新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战斗,更多的牺牲,更多的矛盾与挣扎。
但这一次,我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
因为我知道,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会带着我完整的灵魂,去迎接它。
毕竟,人生,不就是一场最大规模的,针对自我的,极限体能与精神的混合训练(CrossFit)吗
而我,赵熙儿,是最好的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