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霎那间寂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说到底,不就这吗——仪器是出了,但能不能卖得出去?
小小一个手提箱,外形寒酸倒真是寒酸,接下来靠谁买单?场地、工作经费,赵铁柱挂心的那口救命钱怎么如愿?
三步两步,大伙的目光全落到钱宏明身上。
要出主意,是他;要扛责任,还是他。
钱宏明低头夏天那样喘了几下,思虑飞快地转着,很快又沉下脸来。
面对现实,说难也难,这比搞科研更扎人。
“咱们直接去重工部。”
钱宏明咬字间带着决绝。
“这么大的技术突破,是填工业空当的硬本事。”
“不用去找谁私下兜售。国家要这个,就卖给国家。”
“选最正路的走法,也是唯一合适的”
这番话大家都没别的意见。
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环了;只这一条路,让成果能被承认,苦没白吃,脸总要抬得起来。
第二天,一行人到了重工部大门口。
楼体气派森严,俩卫兵笔挺站着。
这里的正规劲,前院那破乱房哪比得过。
钱宏明姜爱国换了身难得像点样的衣服,周川还穿那件有点旧的外套。
三个人拖着一个铁皮箱站门口,这画风是真有些局促。
来回登记、报备,磨了不知多少时间。
等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有人来领路,把几人引进了楼里,面见分管采购的王处。
办公室里一摆就一大桌子,说多少话也顶不上这铺张排场。
王处斜靠桌后,从文件里抬了下眼皮,鼻子里发出短促一声。
“找我啥事?”
钱宏明踌躇着把铁箱轻轻一放,扯起一份小心笑。
“王处,我们是核反应研究局的。自主推出来的便携探伤仪,测试远超进口那批。希望能有机会介绍功能——现场演示,只要给个机会。”
王处蓦地一挑眉,眼里既诧异又有点拿捏打量。
不正是传说里快完蛋那家单位么?不是说眼看要熄火关门了?
目光兜兜转转分别扫过三张脸,然后盯在那个边上已花开的铁皮箱上头。
“不是抓紧要散伙么,还画得来点研发新花招?”
钱宏明勉强挤出几分笑,还是耐着性子把缘由说了下去。
“王处长,单位是困难,但我们科研人员的本分不能忘。”
“这台仪器,是我们八年的心血,绝对是国内首创,世界领先。”
王处长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行了,钱老,别跟我说这些。”
“我问你,你们单位在部里的采购名录上吗?”
“没有。”
“你们有国家颁发的生产许可证吗?”
“暂时还没有。”
“产品通过部里质检中心的检测了吗?有报告吗?”
“我们这是第一台样机。”
王处长每问一句,钱宏明的头就低一分。
最后,王处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三无产品。”
“你们让我怎么采购?我签了字,出了问题谁负责?”
“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
姜爱国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开口。
“我们能保证,性能绝对比德国人的好!我们可以现场测试!”
“保证?”王处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的保证值多少钱?流程就是流程,规定就是规定。”
“没有流程,一切都是废纸。”
“行了,东西拿走吧,我这儿很忙。”
钱宏明急了,他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恳求。
“王处长,这真的是国家急需的技术,能为国家节省大量外汇。”
“求您给个机会,就看一眼,只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