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做完,天擦黑了。
仨人闷头往村里走,特意绕开了开联欢会那条道,拐上了清水塘大队入山口的小路。
想借着山风散散心,把刚才那股子晦气吹跑。
沈幼微和沈幼楚那两颗弱小的心灵,此刻还在嗓子眼蹦跶呢。
尤其是沈幼楚,林陌阳刚才那电光火石间扑出去的身影,跟刻在她脑子里似的。
原来这个姐夫,不光是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儿。
一股子说不清的好奇心,在她心里头拱啊拱的,就想多知道点,想知道姐姐为啥对他那么不一样。
刚到入山口,林陌阳脚下一顿,眼风扫向那条钻进山里的羊肠小道。
一个瘦了吧唧的影子孤零零戳在那儿,都快跟暮色糊一块儿了——是大黄。
只是,它比上回瞅见更惨了。
肚子瘪得贴了后脊梁,一根根肋骨看得清清楚楚,就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原先还算顺溜的黄毛,这会儿干得打绺,灰突突的,沾满了草梗子泥巴。
它站在那儿,四条腿直打晃,一看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快撑不住了。
林陌阳心里头咯噔一下,看这架势,再没口吃的,真就够呛了。
上回打老虎那会儿就想带它走的念头,一下子又顶了上来。
当时大黄挨了林大虎一脚跑了,加上他扛着死老虎下山,那味儿冲得活物都躲远远的,这才岔开了。
大黄也瞅见了他们,尤其是认出了林陌阳。
它犹犹豫豫往前挪了小半步,尾巴尖儿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晃了那么一下。
紧跟着又警惕地收住,喉咙里挤出点低低的哼唧,浑浊的眼珠子在渴望和害怕中间来回打转。
林陌阳眼尖,一下逮住了那几乎看不见的尾巴尖儿晃动。
这狗东西,还记得那顿饭!
这发现让他心里头一乐,当下就拍了板。
“小薇。”他偏过头,声音放轻了,“咱家养条狗,你看咋样?”
虽说打定了主意,还是得问问,保不齐有人天生怕狗呢。
“真的啊?阳哥!”沈幼微眼睛“噌”地亮了,脸上笑开了花,“太好了!”
“我早就想养条狗了,看家护院也行,做个伴儿也好!”
“姐夫!太好啦!”沈幼楚也蹦跶起来,刚才的惊吓劲儿好像被冲淡了,那点文青气又冒了头,“一山,一人,一狗,多美的景儿啊!”
她望着山口连绵的山和沉下来的天色,好像已经看见那画面融进了乡野里头。
见姐妹俩都没二话,林陌阳心里踏实了。
尤其是沈幼楚,她刚刚那声姐夫,林陌阳听得出来,是出自真心。
收回心神,他冲着山道上的大黄,发出那熟悉的、带着点亲昵的动静:“嘬嘬嘬”
声音不高,却像根线似的,穿过了山风。
大黄浑身猛地一激灵,刷地抬起头。
它那浑浊的眼珠子,一下子像被点亮了。
那根蔫巴巴的尾巴像是突然通了电,“唰啦唰啦”地、拼了老命地摇了起来!
它再也不犹豫了,迈开虚浮却急切的步子,一路小跑着冲下山坡,直扑林陌阳。
那步子踉踉跄跄,可透着一股子欢实劲儿,咧开的嘴岔子像是在无声地大笑。
它这狗命,终于靠着这点胆儿和运气,撞上了第三个,也准保是最后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