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接下来的几日，萧延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我被他软禁在这座城郊别院里。
他找了个郎中来给我瞧身子，买来最好的药材，亲自煎药，端到我身边。
我一动不动，他像从前那样无奈地笑着哄我：“不苦的，吃了药才能养好身子。”
我看够了他这幅自欺欺人的样子，冷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养好身子，再怀一个你的孩子？”
他喂药的手一顿，眸中压抑着痛色，勉强笑了笑：“乖，先吃药。”
我冷冷推开他的手，将那药碗摔碎在地上。
“萧延璟，你想让我原谅你？好啊，那你看看这碎了的碗能不能合而如初！看看这洒在地上的药能不能重新回到碗里！”
萧延璟怔怔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然俯身，跪在了上面。
血顺着衣袍染开，他垂眸。
岿然不动的身影与那个雨天跪在我院门前的身影重合。
“萧延璟，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只后悔那天竟然心软原谅了你，相信了你！”
“如果当时我就跟你和离离开王府，我的孩子就不会被他的爹爹害死！”
压抑的悲痛再次袭上心头，我声嘶力竭。
萧延璟听到最后一句话，蓦地起身。
他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阿夕，自你走后，我每天都会想起那天，你让我二选一。”
“那时我还觉得你无理取闹不容人，可我后来才明白，你早就看穿了冯楚的心思所以才逼我割席。”
“可笑我却还耽于从前的情分，最后伤了你的心，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那天我信了你，早些看清冯楚的心思，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不，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有收留冯楚，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我，都是我的错。”
“阿夕，翠儿说你给孩子起了乳名，你能不能告诉我叫什么？”
他忽然将一把匕首塞进我的手里，然后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噗嗤一声喷涌而出，我看到他笑了。
“我把我的命偿还给我们的孩子，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怔怔看着他倒下。
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带一群人破门而入。
他匆匆揽住我，面色忧急。
他有几分眼熟，可我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子里一声轰鸣，随即陷入一片空荡荡的白。
一年后，冬天，北夏的第一场雪。
王兄来公主府看我。
“听说萧延璟出家了。”
我无波无澜，给王兄斟了一杯茶。
王兄笑了：“对了，颜倾又来了，这次人家寻的理由是想一赏北夏的雪景。”
他端起茶杯，悄悄看一眼我，故意叹息道：“唉，你说这南琼太子，光风霁月，多么矜雅清贵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看上了你这么个冷情冷性的丫头？”
我挑眉：“谢子瑜，你究竟是谁的哥哥？”
“本来就是嘛！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人家打从小时候第一次见你，就非你不可。”
“哪怕你嫁到东陵去了，人家还放不下，甘愿隐藏身份混进风月楼里扮做琴师，只为偷偷看你一眼。”
“后来更是两次救你于水火之中！”
被萧延璟半道掳走那次，是颜倾救了我。
那张脸的确难以令人忘怀，所以后来我很快便想起，他就是风月楼新来的那个琴师。
只是后来我才知，他真实的身份是南琼的太子。
也是知晓他身份后，王兄才坦白。
其实那天，是颜倾得知萧延璟从风月楼抓了一个小倌儿回去，担心有什么事，所以悄悄跟到了王府。
也是他救了我，伪造了火灾，然后将昏迷的我交给了正好来寻我的王兄。
“阿夕，北夏好不容易下一场雪，莫辜负这场雪景。”
“颜倾他心悦你许多年。”
与颜倾大婚前，我和母后按例去护国寺祈福上香。
“一愿家国平安，百姓安居乐业。”
“二愿父皇母后王兄王嫂身体康健。”
“三愿我的念念。”
我努力想象着我那个没能看看这世间的孩子。
会男孩还是女孩？
长得什么模样？
爱哭吗？
会和我一样喜欢吃葡萄吗？
眼泪落下，我哽咽着闭上眼，虔诚发愿。
“若真有转世轮回，这时你该已一岁了吧？娘愿你，这一世平安喜乐。”
我起身离去，却不知在我离开后，佛像后走出一个僧人。
他红着眼，不断地低声喃喃。
“念念，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