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指尖捏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确实是梅花酿的,口中被梅花的清甜充斥着,却因她心中滋味难明,让她没有心思再继续去品。
不过显然旁人也并不怎么喝得惯,女子喜欢的甜酿,对这些常推杯换盏的朝臣来说没什么滋味,甚至比起甜酿本身味道,他们心中早已将这些东西归为女子之物,自觉若说喜爱,损了所谓的男子尊严。
故而迟迟无人主动开口,只等先看看帝王的意思,等着一个放下那引以为傲的男子尊严,来讨帝王欢心。
赵砚徽的视线从盎柔身上收回,将面前的甜酿一饮而尽:“此物以梅花做引,高洁孤傲很是应景,众卿以为如何?”
圣意明显,接下来的场面自然可以预料,所有人都说着讨好的话,文人若是想称赞些什么,自是能夸出个花来。
有人提起连杯盏上都刻有梅花的字样,盛装的碗旁甚至还有题诗。
赵砚徽唇角微微勾起:“是朕亲手所题。”
这更给了朝臣们称赞的机会,玉珺却是垂眸安静吃着面前的素菜,尽可能不去掺和其中。
不过却是免不得去想,难怪这段时日帝王未曾踏入长春宫让她得来安宁,原来是看顾盎柔做甜酿去了,甚至还有这份闲情雅致,亲自为佳人题诗。
盎柔立在不远处,听了这因帝王而来的许多赞赏后,面色不由得微微泛红。
但大抵是不满足于此,片刻后她背着一柄未开刃的剑缓步走到正堂中,对着上首的帝王微微俯身:“奴婢知今日祭祖,不宜舞乐玩乐,愿献舞剑一支,为祖宗肃清前路斩尽妖魔。”
她一双眼眸透着晶亮,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向帝王。
赵砚徽自是不可能拒绝,抬手让她起身:“你既有心,朕允了。”
盎柔像个小郎君一般抱拳颔首,倒是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随即她站起身来,长剑出鞘,一手握剑,另一只手并起秀气的两指,随着剑招的动作来回摆着姿势。
真舞起剑来,便能看得出来是个花架子,身段也不似常年做舞的姑娘柔软好看。
玉珺是入宫后才开始看的歌舞,堪堪看了四年便能瞧得出舞的不好,更何况久居官场的朝臣。
不过这都不打紧,帝王看得兴致勃勃便够了。
玉珺原本是无心细看的,可毕竟用饭之时有人在面前不远处一个劲儿的晃,也难免要看上两眼,可这多看下来,她便觉得这剑招有些熟悉。
脑海之中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她终是想起来,这剑招分明是当年她与帝王习武之时,学的第一套剑招,若非是盎柔将剑招改做舞剑,又舞的实在算不得多好,她还真不至于看到快要结束了才发觉。
应是帝王亲自教的罢?
也是像当初和她习剑一样,拉着她的手亲自教她那般去教的盎柔吗?
玉珺下意识看向帝王,想到白日里他对自己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更觉讽刺。
她轻轻摇头,微不可查地叹气一声,继续吃着面前的菜,当耳边响起鼓掌声与称赞声时,她才知晓盎柔的剑舞完了。
只是在称赞声之中,突然听到皇后开了口:“原只以为盎柔姑娘手巧,竟没料到剑舞的也好,只不过珠玉在前,怎么瞧怎么觉得差些意思。”
言罢,她稍停顿一瞬,玉珺下意识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心上一沉,果不其然下一瞬皇后继续开口:“本宫记得俪妃也是会舞剑的,当年一见只觉得姿态翩然甚是好看,却未曾想到一见误终生,已见沧海,河流便再难入眼。”
公孙韵看着玉珺,等待着她主动请缨,好好舞上一舞,将那盎柔的气焰压下去。
她确实是见过玉珺舞剑的,甚至说在场之人只要是先帝在时的老臣,都见过。
那时玉珺还只是王府中的侍妾,因随还是王爷的帝王前去鄞州赈灾,又在回京之时孤身一人闯入城门求援,让先帝记住了她,宫宴之上有人也不知是有意为难还是无心之失,提起了帝王遭刺杀一事。
玉珺主动上前,接过舞者的剑,将城门外刺杀一事舞了出来,让在场之人皆感受到当时的惊险,宫宴散罢,先帝将俭王单独留下训斥,刺杀一事虽随便安在别的事上遮掩过去,但第二日先帝寻了别的由头处置了俭王,也算是全了体面。
如今公孙韵不过简单提个引子,便让老臣记起了当初,有些事其实不用放到明面上来比较,在脑中一过,便已分出了胜负。
可赵砚徽闻此言,面色有些不好看:“皇后若是没有一观的心思,大可回厢房歇息。”
这明晃晃的维护盎柔之意,让公孙韵面色一僵。
帝王自是知晓,若玉珺真的站出来,对比之下盎柔将会是多难堪。
公孙韵不懂他为何执着买椟还珠,更不懂他为何会在玉珺面前说出这样明显维护的话。
而赵砚徽紧接着看向玉珺时,眉心微蹙:“你就这么想在众臣功面前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