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在诡辩,但却将变法之事扯了进来,若梅坤认了法可变,那王氏便能活,但他若认了律法不得变,那便是在打帝王变法的脸。
他本就因变法之事受的重用,若是此刻暗指法不可变,依照帝王如今听不得半点违逆之言的性子,他日后的官路怕是走到头了。
梅坤显然是执拗古板的正经人,他不屑辩驳,更不必强辨,此案的主审是他,他可以忽略一切直接来堵崔远枕所言。
“简直荒唐,二者怎可混为一谈!”
梅坤理袖拾起惊堂木,既而高举:“此案已定,乃是王氏含恨杀夫,方才裴大人所言范恪恶行皆可是王氏杀夫铁证,崔远枕强辩无理一派胡言,实有咆哮公堂藐视律法之嫌,身为知州曲解律法,本官自要向陛下据实禀明。”
惊堂木高高举起就要落下,崔远枕先一步道:“且慢,梅大人,娘娘在此,大人岂能擅自定案。”
下一瞬,梅坤的视线便向玉珺看了过来,如有实质。
分明有屏风阻隔,但玉珺能看到那青衣身影也一同转向自己些,她似能感受到他那本该清冷的眸光中含着期许凝视过来,崔远枕的官职与王氏的命,全系在她身上。
玉珺袖中攥握的手稍紧了紧,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而后朗声开口:“梅大人,定案之前,本宫尚有一事想讲与大人听。”
梅坤不明所以,向她看过来时眉头紧紧蹙起,他们之间并没有屏风的阻隔,所以玉珺可以很明显看到他目光中表露出来的意思。
他似在问她:俪妃,你敢违逆圣令?
眼神里含着这样近乎笃定结果会如何的反问,让玉珺那逆反之意更浓了几分。
她想护住王氏的命,想要崔远枕不被牵连,更想借此宣泄她压抑许久的心绪,用一件对的事来回敬帝王这些日子的薄待。
玉珺就这样平静地回看过去,直到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沉默不能再继续,梅坤才不得不开口:“娘娘但说无妨。”
“本宫曾听闻一个故事,诸位大人听听便好。”
玉珺声音平和,娓娓道来:“有一铁匠,年少娶了秀才的女儿,夫妻二人情意甚浓,成婚第二年喜得麟儿,生意亦是更上一层。奈何有了银钱招惹了贼人惦记,有人撺掇铁匠行赌,幸得妻子阻拦,只是贼人贼心不死,诋毁夫人与外人有染,长久之下铁匠生了疑心,越看越觉儿子与自己不相像,此后对夫人动手狠打,亦是就此沉溺赌中难以自拔。”
她慢慢转头看向梅坤:“大人觉得,此事最后会如何收场?”
梅坤面色骤然一变,即便是在众人眼前维持着冷静,可仍能看到他因忍耐之下颤抖的下颚与胡须。
玉珺没有就此停止,继续道:“后来,家中银钱被败光,他赌后醉酒归家,死在了路边河流中,妻子带着儿子改嫁,这才有了后半生安稳日子,梅大人觉得,这铁匠该不该死?亦或者若上天未曾开眼,他的妻儿又该是如何结局?”
梅坤显然是被她的话所激怒,甚至眼睑都有些不自然地跳动痉挛。
只因玉珺所说的故事,正是她所查出的梅坤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