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药材的宫人一个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将玉珺围在其中,好似搅弄风云的罪魁祸首是她一般。
她叫人将东西收下,直接送到御书房去,让帝王来处置,自己则更衣去赴凤仪宫。
兰荣担心不已:“娘娘,还是寻个借口别去了罢。”
玉珺轻轻摇头,并不觉得皇后会过分发难,不过是送些滋补身子的药材罢了,换言之前朝之人想送礼打点,走后宫的门路谋个前程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后宫女眷的名声尤为重要,亦关乎帝王颜面,帝王可以关上门来怀疑她,却断不会有人敢闹到明面上说闲话。
她想,皇后传召,大抵也只是敲打她两句。
入凤仪宫之时,皇后正端坐堂上,慢条斯理地拨弄腕上手串,身侧侍立着的嬷嬷手持账本回禀宫中事宜。
见她前来施礼,皇后掀了眼皮淡淡看她一眼,没开口,亦没赐座位的意思,只抬手示意停下来的嬷嬷继续回禀。
玉珺颔首立在她面前,同听训的宫人一般站着,一直到嬷嬷念读到最后,皇后才似刚看到她一般开口:“俪妃傻站着做什么,入座罢。”
僵硬的双腿动起来,连带着腰都多少有些酸疼,玉珺将这不适忍了下去,缓步行至皇后下首的位置坐下。
公孙韵这才仔细去端详,只见她衣着素静,面上依旧平静,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在她心中留下半分波澜。
她有些厌恶这份平静,分明她才是皇后,可她的传召却未曾让其惊惧惶恐,甚至半点忌惮不安都无,像是料定了自己这个皇后,不敢处置她。
公孙韵的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抬起下颚,出身高门的骄傲不让她怯场半分:“俪妃,你可知今日,本宫传召你是为何?”
玉珺只一颔首:“臣妾恭听娘娘教诲。”
公孙韵凤眸眯起,重重拍案:“俪妃,你身为宫妃,却与外男起纠缠,如此藐视宫规,你可有将本宫与陛下放在眼中!”
皇后高声呵斥,陡然放大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背脊发凉,但玉珺仍旧安静受着:“臣妾不敢,还请娘娘明察。”
这种没有证据的事,辩解无用,更不需要去辩,说的多了反倒是火上浇油。
但玉珺的态度落到公孙韵眼中,便觉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冷笑一声:“明察?国公府世子的礼都送到宫中来了,让本宫如何明察?你既身子不适,宫中太医任你来挑,陛下疼宠你,何时短缺过你药材,竟要你去向世子讨要!”
玉珺听到此处,面上才终有了些变化。
她不解看过去:“娘娘何出此言?”
公孙韵终于能在她面上看见别样神情,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世子将东西送到凤仪宫时特命下人叮嘱,俪妃亲口同他说体弱,他这才来为俪妃分忧。”
玉珺闻言略一蹙眉,细细去想昨日同余允弦说过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借口离开的话,竟被他拿来当由头。
她暗暗叹气,但面对皇后的指责,她只能道:“是臣妾疏忽,并不是随口一言竟会惹出这等祸事,幸得娘娘教诲。”
公孙韵摆摆手,不耐打断:“不必同本宫说这些虚言,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去解决,这种事断然不准出现第二次。”
玉珺忙颔首应是,可随之,她又道:“方才回禀宫中开支,你可有细听?”
不等她回答,公孙韵便直接道:“本宫虽应了你召宫中为太后献祝词,可何时应过你,要一人赏赐一两银子?能为太后献祝词是他们的福分,如何要多赏下钱去?”
玉珺抿了抿唇,看着上首矜贵的皇后,掂量着语气解释:“既是做事,便不能不被酬劳赏银,眼看临近年节,多给些赏银也是应该的。”
公孙韵不悦蹙眉:“阖宫上下有多少你,你可有细算过?一两一两的银子赏下去,你可知这是多大一笔开销。”
她很是不在意道:“不过是些伺候人的宫人,卑贱之身能为太后献祝词已是极大的殊荣。”
语毕,她深深看了玉珺一眼。
玉珺能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借此来点她的出身罢了。
这种明里暗里的话她已经听了许多年,早不会因此而牵动心扉。
“娘娘说的是,是臣妾欠考虑,但既开了这个头,也不好收回,那此后的赏银,便由臣妾来出罢。”
公孙韵稍稍坐直了身子打量她,眼底尽是猜疑与防备:“你库中的银钱,不还是陛下赏你的?俪妃,你为了笼络人心,当真是不择手段。”
她恨恨想着,接着为太后祈福的幌子赏下钱财笼络人心,不就是忌惮她放适龄宫人出宫一事?
如此多的银子赏下去,又施了恩,岂不是要压她这个皇后一头?
公孙韵心中已有了主意,半点不给玉珺辩驳的机会,她摆手打断要开口的玉珺:“不必多言,此事更不用再议,就此停罢,你既要写万民祝词,本宫可让命妇官眷来写,何必让一群卑贱的宫人动手。”
玉珺忙道:“娘娘,此事——”
“不必再说了。”
公孙韵冷眼看着她:“你若当真有心,便多约束自己言行,这万民祝词一事本宫亲自来做,不必你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