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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刚是姜曼宁的生日。
何书伦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直接在厂里给她大操大办了一场生日宴。
不仅挂上了“庆祝姜曼宁同志生日快乐,学习先进干部好榜样”的横幅,还强行要求各个车间的工人们停工过来参加。
那一天,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在说,她是个被丈夫当众打脸,颜面扫地的可怜虫。
夜晚降临,何书伦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亲手把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捧到姜曼宁面前,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台下的工人神色各异,台上的姜曼宁满脸羞涩地吹灭了蜡烛。
正要切蛋糕时,她忽然直勾勾看向江君兰:“君兰姐也来了呀!快来和我一起切蛋糕吧?”
江君兰掉头就走,何书伦却跳下台,硬是把她拽了上去:“今天是曼宁的好日子,别在这个时候让她难堪。”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听见姜曼宁一声惊呼,“君兰姐,你怎么推我!”
她的话音刚落,江君兰只感觉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
江君兰一个不察就摔进了蛋糕里,她挣扎起身,却被再次嘤嘤哭泣的姜曼宁推了一个踉跄,脚下踩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的头磕在石阶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发黑。
周围的工人惊骇莫名,像潮水般退开,没有人敢上前扶她。
何书伦叹着气蹲下身擦去江君兰脸上的污渍:“君兰,你就一定要跟曼宁过不去吗?她爸爸是我的恩人,你却还要故意毁了她的生日宴。”
江君兰已经看不清楚人影,还是挣扎着对何书伦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结婚。”
何书伦皱眉:“君兰,只要你以后和曼宁好好相处,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没有以后了,”江君兰垂下眼帘,喃喃道,“我才不会和你有以后。”
何书伦还想再劝时,一辆吉普车在厂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几个神情严肃的男人走了下来。
“经群众举报,上级调查核实,何书伦玩忽职守,造成重大安全事故,并与下属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作风不良,影响恶劣。即日起暂停一切职务,接受组织调查。”
那几个神情严肃的男人出示了证件,何书伦慌张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去拉江君兰,却抓了个空。
他转过头,却看到江君兰站在人群之外,向来温情的眼眸充满了冷漠和嘲讽。
他被两个男人左右架住带离现场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只来得及对姜曼宁甩下一句:“你先回家!”
姜曼宁脸色煞白,她不知道调查组的厉害,也不懂风光无限如土皇帝般的何书伦为何会忽然被带走。
她冲下台,想抓住个平日里和她要好的女工问个究竟,对方却像躲瘟疫似的甩开了她的手。
她这才彻底慌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属院。
却只看见了人去楼空的房间和江君兰留下的一纸离婚报告。
姜曼宁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
何书伦被停职调查的日子里,姜曼宁的处境急转直下。
厂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不断,她做过的事被再一次扒出来。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为她说话。从前巴结她的人现在见着她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食堂打饭的大妈给她的饭菜里再也见不到半点油星。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又哭又闹,说自己的爹是厂子的英雄,说自己是厂子的骨干干部,指责工人们不能这么对她。
但没了何书伦的庇护,工人们根本就不听她的。
很快,姜曼宁就被赶出了家属院。
理由是她并非何书伦的直系亲属,无权占用厂子的住房名额。
她拖着行李站在院子里哭泣,却只能看见邻居们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尝到了当初江君兰众叛亲离的痛苦。
对于已经享受过便利和风光的姜曼宁来说,这比让她去乡下挑大粪还难受。
……
半个月后,何书伦回来了。
他瘦得脱了相,头发也白了些,眼神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最开始,他面对调查组时还试图狡辩,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采购部门,把姜曼宁的行为说成是年轻干部缺乏经验。
可当调查组将带着红头印章的文件拍在他面前时,他彻底哑火了。
那是他亲自签字的采购单,还有他动用职权为姜曼宁安排岗位的记录。
最后,他如实交代了一切,被撤职降为普通工人,还背了个处分。
他离开调查组前,非要问出是谁举报了他。
工作人员烦不胜烦,最后,那人看着显然还不知悔改的何书伦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枕边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