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断弦不问故人归 > 第21章

苏家易主的消息传遍京城那日,徐瑾年抡起铁锤,亲手砸碎了苏家那方鎏金匾额。铁锤砸裂金漆的闷响里,他臂上的旧伤似乎也随之震颤。
管事从街上回来,说起市井间沸沸扬扬的流言:“昔日家奴竟能亲手覆灭百年苏家,听说苏老夫人气到晕厥,即便请了神医银九针救治,还是瘫痪在床。”
“您是没瞧见苏采薇如今的落魄样,男子能这般快意恩仇,真是比戏文还跌宕!”
徐瑾年只勾了勾嘴角,恣意靠在宽大的软榻上,手中端着一杯冰镇梅子汤。昔日他跪在碎瓷片上,给贺云霆赔罪的屈辱,正随杯中冰块的消融逐渐淡去。
“家主。”管事轻步进门,声音恭敬,“苏老夫人又来了,说愿拿出所有私库体己,求您留苏小姐一条生路”
“去回她,生路是自己挣的,不是求来的。”徐瑾年起身,望向窗外已不复往日威势的苏府老宅,语气冷硬,“是她带贺云霆见了我父亲,她亦是逼死我父亲的帮凶,我绝不会心软!”
苏母候在府门外,听完管事传回的话,身形晃了晃。此刻,真切的悔意才啃噬她的心脏——是她给女儿下迷情药,是她借贺云霆之手逼迫徐瑾年父亲走上绝路,以此发泄对两人婚事的不满。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女儿与徐瑾年也不会情断义绝至此。可惜,世间从无回头路。
夜深,徐瑾年处置完繁杂事务,乘马车驶入府邸。车子停在院门前时,一团黑影矫健地窜到车顶,熟悉的“喵呜”声让他心头一震。
“招财,是你?你回来了!”
他掀帘下车,向车顶的狸花猫伸出手,猫咪跃入他怀中,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在他臂弯里蹭着。苏采薇说它带着小猫逃走了,他原以为是谎言,原来它真的拖家带口寻来了。
早已等候在府门前的苏家侍从上前,躬身道:“苏小姐深知它对您意义非凡,当日只伤了它一只耳朵,并未伤它性命。”
“一只耳朵”,苏采薇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描述曾经的残忍!徐瑾年心中一冷。
侍从继续说道:“苏小姐本想偷偷告诉您招财还活着,可还没来得及说,您已被人劫走。”他话音稍顿,侧身让出身后,“逼死您父亲的贺云霆,小的也带来了,苏小姐说任凭您处置。”
徐瑾年望向囚笼,与笼中之人的目光恰好对视。贺云霆惨然一笑:“徐瑾年,我输了,彻彻底底输了给我个痛快吧!我的承业已经病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现在说死,为时过早。”徐瑾年冷声道,“我要让你好好活着,日日夜夜跪在我父亲牌位前忏悔赎罪!”
贺云霆眸中燃起恨火:“赎罪?做梦!我会日复一日诅咒他,让他身在黄泉,仍不得安宁!”
“不知死活!”徐瑾年面色一沉,“来人,把这罪人拖去地牢,让他在那儿待到断气!”
贺云霆疯狂挣扎,怨毒地瞪着徐瑾年嘶吼:“你和苏采薇是一路货色!我死后,定化作厉鬼,缠着你们不死不休!”
徐瑾年懒得理会,转身抱着招财准备进府。侍从从马车里带出个小男孩追上来,拦在府门前:“这小公子是您与苏小姐的儿子,老夫人让小的带来,让您瞧一眼。”
灯笼的光晕照亮小男孩的脸,徐瑾年浑身一震,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那眉眼轮廓,确实流淌着他的血脉!
当年,苏家一心想要女孩,便合起伙来哄骗他,说生下的是死胎。此刻见到活生生的亲生儿子,徐瑾年心头百感交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悸动翻涌着,但他强压下眼底涩意。
“我的儿子”他声音低沉,伸手想去触碰孩子。
谁知那小男孩猛地扭过脸,挣扎着想甩开侍从的手,嫌恶又惊恐地冲徐瑾年喊:“别碰我!你这个背主求荣的下贱胚子!”
徐瑾年的手顿在半空,心瞬间凉透。
“祖母说了,就是你这个坏男人!背叛母亲,勾结外人算计她!”小男孩眼神里淬着与年龄不符的恨意,“你嫌弃我不是女孩,生下来就把我丢去庄子里自生自灭!我恨你!你不配当我父亲!”
字字句句像淬毒的利刃扎进心口,徐瑾年脸上的神色瞬间冰封。他望着眼神怨毒的幼子,方才那点失而复得的震动,顷刻间化为冰冷的碎屑。
苏采薇在银九针的药斋调养好身子后,一边重起炉灶经营产业,一边对徐瑾年展开近乎偏执的追寻。不过半年光景,她便累积下千万家私,重新在京中占据一席之地。无论哪家宴请或势力聚会,徐瑾年总能与她不期而遇。
这日,两国共同举办的武艺争锋赛会上,徐瑾年再次与苏采薇相遇。不等她开口,徐瑾年已冷声道:“苏采薇,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们这辈子都再无可能。”
苏采薇身形猛地一颤,神色哀戚:“从前,你总想与我有个孩子,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他多懂事。”她拉过身旁的小男孩,“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徐瑾年目光扫过男孩,只见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翻涌的怨怼,再抬眼时已换上怯怯的温顺。男孩捧着一把精心打磨的小木剑,小步挪上前,小手轻轻拽住徐瑾年的衣袍:“爹爹,这是我亲手做的木剑,母亲说你从前最爱习武,我琢磨了好久才做成的,你你收下好不好?”
“你忘了第一次见我时说过的话了?”徐瑾年冷冷地问。他如何听不出,那声“爹爹”里藏着咬牙切齿的隐忍。
闻言,小男孩捧着木剑的指节用力攥紧,指节泛白。
徐瑾年猛地抽回衣摆,袖口因这个动作上移,露出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疤。他指着疤痕,声音冰寒:“苏采薇,你与其教儿子这些虚伪讨好的伎俩,不如好好教他如何辨是非、明事理。”
苏采薇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突然单膝跪地。她将锦盒装着的玄铁扳指高举过顶:“瑾年,你是他的生父,当然交由你来教导才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休想!”徐瑾年扬手扫落锦盒,靴底毫不留情地碾过那枚象征过往的扳指,“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