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就好像他已经洞悉一切,完全知道了林彦的身份和目的一般
林彦眸色微顿,在昏黄的灯光下与谷向前无言对视,虚虚握着的手不自觉地稍微紧握了一下,又被他若无其事的松开。
打住!千万不能掏手铐!!
掏了可就露馅了!
“呵呵”
谷向前极浅的笑了一下,很快移开目光,用形容枯槁、遍布皱纹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地上的烤土豆,将上面的灰烬仔仔细细地拂去:
“你们城里人啊觉得这样子烤出来的土豆脏,不敢吃,其实草木灰不脏的。”
“小时候家里穷,老伴最开始跟了我那会儿,每天都能有土豆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时候,我们吃的最多的,就是槐花烫面。”
谷向前弄好一个土豆,单手捏着递给林彦,已经完全将眸底的异色掩盖下去:
“吃吧,小伙子。”
林彦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土豆,顶着灼烫的温度将它掰开,吹了吹里面冒着热气的嫩黄色部分。
谷向前有些欣慰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透过林彦的身形和面容,在怀念着什么:
“他们要是都能活着我们虽然还是会很穷,但至少能过得幸福。”
“人生嘛小满即是万全。”
林彦低垂着眼,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只无声地咬了一口土豆。
嗯,有点烫,没有什么甜味,说不上好不好吃,但也算不上难吃。
难以想象谷向前在失去所有亲眷后的十几年里,是怎样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烤土豆、烤地瓜,来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的。
他依然贫困,甚至比之前多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孤单,尤其是在手刃仇人后,他的日子似乎已经没有一点儿盼头了。
所以是什么支撑他活到现在的?
见林彦低垂着眉眼,只默默地吃着土豆,并没有主动询问什么,谷向前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幽幽的长叹一声,重新提起不久之前的话茬:
“当年的那场雨,很大很大。”
“我就拿着我儿子用过的那把镰刀守在打到那辆出租车的路口,足足守了一个月,才等来了那个司机。”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林彦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侧眸看了过去。
谷向前神色平静,眼神释然,只有眼角偶尔还会滑下几滴泪珠来,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流下:
“后来,我依次找到了所有仇人。”
“拖欠我一整年工资、害我不能及时救治儿媳妇的工地老板,欠钱不还的工友,那个臭当|官的还有看着我儿媳妇被抽血抽到死的主治医生”
“他们都是害死我们一家的凶手,我要他们到下面,给我儿媳妇和儿子赔罪!”
“唉”
说到这儿,谷向前叹息着摇摇头:
“在失去他们,也报了仇的这些年来,我食不知味,夜难安枕。”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想他们是不是也有家人,也有需要保护的孩子。”
“可我也只是在讨自己的公道。”
“我当然试过别的办法,但他们互相推脱,彼此庇护,我一个没钱没势的老农民,拿什么找他们要公平呢?”
“而且,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要不是我拿着镰刀,一刀一刀的砍在他们身上”
“我还没办法知道那些前因后果。”
“那个不还钱的王八蛋,听说我一家除了我之外都死了,还说我一个人也用不上什么钱,更没必要催着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