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这梧桐山庄已是热闹了两年。
肥田里庄稼饱满,沃土上收成丰富,梧桐山庄的谷仓和库房已连扩了好几间了。
宴塘里鱼肥虾跳,从白菱山上流下的溪水更养了好几筐好青蟹,苗二姐天天去看几遍,就等着它们长壮实了好蒸好烤。
钱伯脚步不紧不慢地从田埂上走回庄子,听着鸭鸣鸡叫,看着鸟飞花香,这梧桐山庄的日子一派欣欣向荣,平静安康。
抬脚迈过门槛,远处不当值的小丫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话儿,全都被小姐给惯坏了。钱伯虽是这样想,脸上的笑意却是遮不住。
快要到午饭时候,钱伯进了听雪楼。
陆玫莹正坐在书案前画着什么,听脚步声知道钱伯进来,便未抬头而直言,“钱伯去瞧过了,可还妥当?”
钱伯站到陆玫莹跟前,先欠了欠身再回话,“妥,都活了,我瞧着已经发新芽子了。”小姐心血来潮,想看樱花桃花杏花,着人去县城买了树苗回来栽在田埂上。怕活不了,让他亲自去瞧瞧。
陆玫莹笑笑不言,停下笔又朝纸上吹了口气,看着跃然纸上的新式旗袍花样儿极为满意。这才说,“一会儿墨干了你差人往城里跑一趟给洪掌柜送去,让他这两个月就照这个花样儿出货。”
钱伯伸头望了两眼,想着这花样儿新颖时髦,定又能大卖,“小姐好画功,这两年咱们的瑞丰祥绸缎庄出的新样子全出自小姐手笔,哪款新品出来不是大卖的?莫说咱们县城,就连省城的许多小姐太太们都慕名而来。”
“你倒提醒我了,我瞧着瑞丰祥的铺子人多就挤,那些小姐太太们都是体面的,谁愿意人挨人的买东西?又不是菜市场。顺道让洪掌柜再找摸找摸,看有没有什么大的铺面转租,当然能买下来更好。”
“小姐唉,这瑞丰祥两年已经换了三次地方了,每次换地方都会引得那些小姐太太们发牢骚,影响生意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再发牢骚不也还给咱们铺子送大洋?再说谁跟钱过不去,只要给咱送钱,别说背着我发牢骚,就是当着我面发牢骚我也会笑脸相迎地哄着。”
“小姐这是掉钱眼儿里了。”钱伯嗔怪道。
“谁不喜欢钱?那些名门清流嘴里嫌弃铜臭,背地里还不得为没有这些个大洋发愁?在世为人无非衣食住行,哪处不要用到钱?我既有本事赚钱,就赚得盆满钵满,说不定还能在这民国留下一段女富商的传奇呢。”
这位小姐自打离开章家,性子是愈发的跳脱。
偶尔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论从她嘴里说出来竟会让人觉得是高见,所以庄里的小丫鬟们都爱和她凑在一块儿。像什么庙会、灯节,只要是节气,只要小姐有空,哪次不是成群往县城里跑去凑热闹?
初到梧桐山庄时那些下人心里没底,现在是连轰都轰不走。
个个都说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特别是有个叫杏云的,她爹娘在老家给她寻了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做女婿,她硬是撑着脖子不点头,非得在这梧桐山庄找个小管事求小姐做主给嫁了。弄得她爹娘来哭了好几回,后头来甚至连见都不见了。
小姐这一把好手腕,硬是将梧桐山庄的人心收得整整齐齐,外头就跟铁桶一般。
这样的手腕不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姐该有的,倒像是个操持了好几十年家的老太太。钱伯夜半时分想起也疑了数回,最后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只当他家小姐天生就是一把当家作主的好手。
“小姐心这样大,还要不要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于我而言,钱多日子才能安稳。”
“句句不离钱,难道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钱伯想起前些时日孙家老太太派人来探了探底,替陆玫莹寻摸了个人家,那人家也算县中富户,且是家中独子,妻子新丧,想续弦。陆玫莹想都没想就回拒了。
“我才觉着日子过得舒坦,怎能愿意自找麻烦?”案上画纸干了,陆玫莹卷起递向钱伯,“外祖母心里担忧我的亲事,去年我去孙家拜见也同她说过此生不愿再嫁,她若再提此事我只好再去孙家再说一遍了。”
钱伯接过画卷,始终觉得女人不嫁人不是正途。“小姐总有理,我说不过你,我去把画卷交给阿祥,让他赶紧给洪掌柜送去。”
钱伯无奈的表情也让陆玫莹无语,他怎么就不明白,在自己心里嫁人这档子事儿真的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