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十分体面的老嬷嬷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媳妇浩浩荡荡走过来,而章家引路的下人则低眉顺眼躲到一旁,气势不止逊了人家一点点。
章崇彦正要发火,阿秀匆匆跑过去跪到老嬷嬷面前,哭喊道:“章嬷嬷,快救救我们小姐,他们这是要我们小姐的命啊!”
章嬷嬷,打小侍候外祖母的近身嬷嬷,她怎的来了?
陆玫莹睁开眼,却让太阳照得眼花,不得不将眼重新闭上。
章嬷嬷扶起阿秀,“好孩子,你受苦了。”说完,示意身后的一个媳妇扶住阿秀,她看了一眼躺着不知死活的陆玫莹一眼,站到章崇彦面前,不卑不亢的行了礼,气势却是连章太太也比不上,“想必这位就是外孙姑爷吧,老奴姓章,是外孙小姐外祖母的近身,这厢有礼。”
章崇彦呆愣半晌,忘了避开这一礼,章嬷嬷心道外孙小姐这是嫁了什么人家,这外孙姑爷竟敢受她的礼,太不知规矩。
见到章嬷嬷皱眉,章崇彦终于回过神,想避开已经错过,他这是当受了陆玫莹外祖母一礼,大不敬啊!赶紧拱手长揖到底,“原来是外祖母家的嬷嬷,崇彦不敢。”
章嬷嬷打量章崇彦,从头看到尾,态度倒算恭敬,可他身上流露的小家子气毫无留洋知识分子的风度。再看躺在抬板上的陆玫莹,声音陡然一降,“不知外孙姑爷想把我外孙小姐抬到哪里去?”
章崇彦张了张口,心里有几分发虚,“实不相瞒,玫莹的嫁妆叫人拐走,我正带她去警察局报官。”
章嬷嬷又斜了眼陆玫莹,再开口声音就发冷了,“怎么去?把我外孙小姐就这样招摇过市抬到警察局去?你这几个出力的婆子倒是有好脚力,姑爷难道也跟着一路走过去?陆家好歹在地方上有头有脸,外孙姑爷如今是留洋高材生,家门也算新派,让宗妇这般抛头露面,章家的长辈答应,哪问过陆家的长辈了吗?”
因为心虚,章崇彦将这番话听得心惊肉跳,后背冷汗涔涔。只是被一个下人这样训斥,连长辈也被连累得不懂规矩,章崇彦内心不是滋味,“事发突然,尚不及准备,好在嬷嬷提醒,来人啊。”
“不必了,外孙姑爷。”章嬷嬷极不客气打断章崇彦的话,“我们外孙小姐嫁进章家也有段时日了,我家老太太想知她近况,于几日前遣人过来探望,正巧碰到钱伯带着几十箱资产浩浩荡荡走在大街上,询了原因才晓得原是外孙姑爷享了齐人福气要娶新太太。外孙小姐懂事知礼,竟拿自己嫁妆添妆,这事莫说本朝,就是前清也是从未听说过的。我们老太太极心疼我家大小姐,大小姐走后又只得这一个外孙小姐,她的事我们老太太自然要过问,这才让钱伯将资产一并转回了天津。只因事发突然,未能及时向外孙小姐禀明,老太太正担心出乱子,这才吩咐老奴亲自过来走一趟。”
天啊,那么多资产居然全去了天津。
章崇彦真觉要回无望,仍要多问一句,“原来是场误会,不知外祖母那里几时方便,我好叫人去将玫莹的嫁妆都取回来,真不好叫外祖母操心。”
章嬷嬷深吸了口气,想这章崇彦也是诗书盛读,怎的这般厚颜无耻?陆大老板发了什么疯,难道就因为当年老太太嫌弃他学业无成才挑了这么个子弟做姑爷么?
“我家老太太说了,外孙小姐嫁了人,要贤惠她拦不住,只是那些嫁妆原本就是老太太为我家大小姐准备的。大小姐一死经年,这些嫁妆随了外孙小姐嫁到章家,可我们老太太觉得外孙小姐性子绵软,经营不好这些产业,打算将嫁妆暂时放在天津,等外孙小姐几时能在章家撑起后院的门户了几时再把嫁妆转回来。”
这是敷衍他呢,现下警察局是去不成了,陆玫莹不主张,他有什么脸面到天津去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