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袖子抹了把嘴,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稍微定下神,接着说道:“二狗子前几天按约定,跑了趟抚县把新采的菇子送过去了。可回来时,没拿到现钱!那个姓葛的,就塞了张白条给他,说什么月底统一去饭店结算,还假惺惺地说饭店就在那儿又跑不了,让咱们放心。”
陈建川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语气里满是愤懑。
“二狗子把白条给我了,我这心里头立马就咯噔一下!这都什么年月了,谁还兴打白条这一套?这跟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啊!”
陈默安静地听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但他并未打断,只是示意父亲继续。
“我放心不下,又特意带着二狗子和长春跑了趟抚县。结果呢?连姓葛的人影都没见着!店里的人支支吾吾,说他出差了,归期不定,让我们过些日子再去。”陈建川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我们不死心,在那附近硬生生蹲了两天!结果还是没逮着人。在县里人生地不熟,住宿吃饭都是开销,没办法只能先回来了。”
说着陈建川从兜里掏出那张抚县国营饭店给开出来的白条摊开。
“可我这心里头,越琢磨越慌,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儿!小默,你说”
“是不对劲儿。”陈默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稳,但仔细听去,却透着寒意。
他目光扫过白条上面模糊的章印和潦草的字迹,眼神微微眯起。
“后来,我去县城和星海提了这事儿。星海说,你临走前特意交代过他,万一你一时回不来,这事儿就交给他去处理。结果还是我自作主张,没跟他通气就让二狗子先去送货了”陈建川说起这事,语气里透出几分懊恼,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爸,这事儿不怪你,是他们先不守规矩的。”陈默不想父亲自责,在说着谁刚干买卖就能面面俱到啊,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在说因为跟彭县国营饭店的合作一直很稳定,上次陈建川又没跟陈默一起去抚县谈这笔买卖,难免会对国营饭店这个金字招牌有滤镜,很正常。
陈建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星海隔了两天特地来找我,说他托人仔细打听了抚县那家国营饭店。原来那个采购员惯用这种手段,也不是完全不给结款,但每次都要拖个一年半载。但咱们这种小本生意,哪经得起这么拖啊?”
“我就自己做主,先停了给他们的供货。好在省城那两个工厂食堂的订单已经稳定下来了,每天都要走不少货。还有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摊主也主动找来合作,我们已经开始给他铺货了。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说的那个先供货在定期结算的规矩,但星海说是你定的,我就让他先把货拉走了。后来星海还特意跟去省城一趟,说是去了那摊主家里,还跑了一趟公安局才回来。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得仔细问问星海。”
陈默听完,沉稳地点了点头:“行,爸,我知道了。您别着急,眼下这不都挺顺利的嘛?光是省城工厂食堂的订单,就够咱家吃了。后山才有多少产出?再等几个月松子下来,那才是重头戏。今年山上的松子可都是咱家的。不管怎样,都是赚钱的营生,无非是多赚少赚的区别,别太担心。”他说着,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理是这么个理,”陈建川眉头仍未舒展,“可那毕竟是近二百块钱的货款啊!谁家的钱能这么白白扔出去?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堵得慌。”
“放心,能要回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给你要去。”陈默这边安抚完陈建川,那边就准备推车出门了,他准备先去趟县城找成星海问问情况。
温亦静站在一旁,看着丈夫刚进家门又要离开,只能轻声叹了口气。
远远喊了句:“路上当心,早去早回。”
“好!”陈默回话的时候,已经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