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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全黑舱”应急演练,要求在退役客机里模拟长途飞行48小时。
有人提议利用黑暗环境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有些害怕,想让未婚夫季景川陪我。
却被他的“飞友兄弟”阮菲一把拉走,“栀姐,你不玩那正好,我和季机长组队,刚好凑个伴。”
有人调侃,“你这插足人家小两口的cp啊,菲姐。”
阮菲无所谓的摆手,“肮脏的人思想也肮脏,我和季机长从航校就是上下铺的兄弟。”
“栀姐都不介意,你们就别废话了。”
没等我开口,有人借着酒劲起哄,“上次模拟舱演练,我还看见菲姐给季机长做人工呼吸呢。”阮菲大大咧咧地回道:“当时他老是做不对,我就帮他找找感觉,咋了?”
我震惊地看向阮菲。
她向我解释,“栀姐别误会,我们是专业的,这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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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她说帮你找感觉,是我想的那种吗?”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看向我的未婚夫季景川,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季景川却笑了,揽过我的肩膀,语气轻佻又得意。
“不然呢?不过你放心,她肺活量是比你大,但技术可比你差远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我靠,季机长牛逼啊!玩得这么花!”
“菲姐威武,这才是真兄弟,关键时刻能处!”
“哈哈哈,栀姐,你家季机长是懂凡尔赛的。”
阮菲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得意地摆摆手。
“都说了,我们是专业的,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思想肮脏。”
她光明磊落了,我却像是那个不懂事、小气的怨妇。
屈辱和愤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窒息。
我无法想象,他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还能如此坦然地当众说出来。
我甩开季景川的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们觉得这种很正常?”
我的质问,换来的是季景川一副见了鬼的惊讶表情。
“沈栀,你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为了飞行安全,为了工作,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
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才是那个思想肮脏、不可理喻的人。
阮菲适时地走过来,假惺惺地打着圆场。
“栀姐,你别生气,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介意,这真的没什么的。”
“你是季机长的未婚妻,我们都懂,你就当我不存在。”
她一句“没什么”,一句“当不存在”,字字句句都在剜我的心。
“说得跟没事人似的。”
没想到,我这句自言自语彻底点燃了季景川的怒火。
他猛地将手里的水瓶砸在地上,朝着我厉声呵斥。
“沈栀,你是不是有病?屁大点事,你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吗?”
“我们从航校就是这样互相帮助的,怎么了?”
“互相帮助?”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都在发颤。
“所以,你也帮过她?”
阮菲似乎怕我误会,急忙解释:“放心吧栀姐,我们都有分寸的,没到做到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我冷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
“是不是只要没搞出人命,都算有分寸?”
我一阵反胃,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以前他说有个铁哥们,我一直以为是个男人。
后来知道是阮菲,看她短发t恤,行事作风像个假小子,也就没多想。
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是我太蠢了。”
这句自嘲,彻底激怒了季景川。
“你他妈有完没完!”
他一声暴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说了多少遍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能不能别在这种专业场合,影响大家的情绪!”
“对,我就是接受不了!我就是觉得恶心!”
我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忍不住对他嘶吼出声。
吼完,整个客舱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阮菲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怯生生地躲到季景川身后。
“对不起,栀姐,我不知道会让你反应这么大”
“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不等我再开口,旁边有人开始帮腔。
“栀姐,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吧?菲姐和季机长什么关系,大家还不知道吗?”
“就是,还没结婚就管这么宽,以后还得了?”
季景川一把将阮菲护在身后,厌恶地看着我。
“听见了吗?沈栀,只有你,思想肮脏,龌龊!”
“好,是我的问题。”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寸寸僵硬。
“好,我退出,祝你们玩得开心。”
我转过身,心灰意冷地朝着客舱上层的楼梯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阮菲却突然追了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栀姐,你别走啊,大家都是开玩笑的”
我根本不想理她,侧身想绕过去。
我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她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她自己伸手拉住的那个楼梯扶手,像是早就松动了一样,竟然被她一把扯脱。
下一秒,她整个人尖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2
阮菲滚下楼梯的瞬间,所有人都吓傻了。
只有季景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冲了过去。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全黑机舱里,他甚至连手机电筒都没开,就凭着感觉摸索着冲下楼梯。
“菲菲!菲菲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你撑住,我马上救你上来!”
他的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恐慌和焦急。
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推开,纷纷挤到楼梯口。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厌恶、鄙夷、愤怒,就好像在看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只有我最清楚,我什么都没做。
“如果我说,是她自己故意摔下去的,你们信吗?”
我明知道他们不会信,却还是问出了口。
得到的,是季景川从楼下传来的,饱含恨意的怒吼。
“沈栀,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就为了那点可笑的嫉妒心,你居然想害死她?!”
“我告诉你,菲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满是苦涩。
我探头看向楼梯下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如果这真的是阮菲的计划,那这个楼梯的高度,绝对不足以致命。
果然,黑暗中传来了阮菲虚弱又懂事的声音。
“季机长你们别怪栀姐,她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那个疯婆子说话!”
季景川抱着阮菲走了上来。
是公主抱。
阮菲就那么虚弱地依偎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委屈的泪痕。
她身上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脚踝处似乎有些红肿。
见阮菲没什么大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齐刷刷地将矛头对准了我。
“说吧,沈栀,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季景川看我的眼神,冰冷得像一把刀,是我这五年来从未见过的陌生和憎恶。
我淡然一笑。
“你心里不早就给我定了罪,还问我做什么?”
“我真的没事,你们看。”
阮菲挣扎着从季景川怀里下来,还假惺惺地走了两步。
“何况栀姐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季机长,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她差点毁了你的前途!”
我失望地看着季景川。
我不是奢望他能相信我,而是他从始至终,连一丝一毫理智对待这件事的想法都没有。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的错。
还当着我的面,将阮菲紧紧护在怀里,那姿态,暧昧得刺眼。
哪怕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布下的局。
可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入局?
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我自己都不信。
季景川还在逼问我:“我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别给我扯开话题!”
“那就把我交给公司安委会吧。”
见我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季景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那些“飞友兄弟”们又开始起哄,要我必须给个说法。
“这可是职场霸凌,性质很严重的!”
“对,必须严肃处理,不然以后谁还敢跟季机长开玩笑?”
阮菲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表演着她的善良。
“栀姐,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惹你生气”
“行了,别在我面前演了,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我话音刚落,季景官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心思歹毒,不可理喻!”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五年的感情,就换来这八个字。
真正痛的不是脸,而是那颗被他亲手碾碎的心。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好,那就不劳你大义灭亲了。”
我拿出手机,冷冷地看着他。
“我会立刻向航司安委会举报这次演练中的所有违规行为,包括你们的‘人工呼吸’教学,和这次的‘意外’。”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季景川,我们完了。”
3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种感觉。
五年的时间,我竟然都没能看清这个男人披着深情外衣下的,那副丑陋的真面目。
演练被紧急叫停,我独自一人走在去航司听证室的路上。
晚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终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我冷静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爸。”
电话那头,身为民航华东分局局长的父亲,正在开会。
他听出我声音里的不对劲,立刻压低了声音。
“栀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用最平静的语气,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爸,帮我找个最好的律师。”
“你别怕,剩下的事,交给爸爸来处理。”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瞬间抚平了我内心所有的慌乱。
害怕吗?
好像也没有。
只是心死了,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挂电话前,我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
“爸,今年航司‘安全之星’的晋升名额,季景川不配。”
如果不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恐怕永远都分不清,他引以为傲的飞行事业,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到了听证会,季景川和他的那群“飞友兄弟”们果然已经串通一气。
他们向调查组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是如何因为嫉妒,面目狰狞地将阮菲推下楼梯。
句句诛心,招招致命,企图直接给我扣上“职场霸凌,蓄意伤人”的帽子。
只要这个处分坐实,我的飞行生涯,也就到头了。
唯独阮菲的证词,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梨花带雨地向调查组表示,是她自己不小心脚滑跌落的,和沈栀没有任何关系。
“请你们不要处分栀姐,她只是一时冲动,不是坏人。”
我心中冷笑,立刻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她不是善良,她只是害怕。
害怕事情真的闹大,调查组会去检查那个被她提前弄松了螺丝的扶手。
到那时,她就成了那个作伪证、设计陷害同事的恶毒小人。
她不敢赌。
调查组的人员在听完所有人的证词后,表情凝重,显然也陷入了困境。
离开听证室前,我清楚地看到了季景川投来的,那个得意又轻蔑的眼神。
就好像在告诉我,你斗不过我的,等着被停飞吧。
而我,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
4
半小时后,听证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微微躬身。
“沈小姐,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季景川和他的朋友们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呦,还真请了个律师来装样子?”
“看这年纪,八成是公司法务部刚来的实习生吧?”
“栀姐,没用的,事实俱在,你请谁来都改变不了你霸凌同事的真相。”
季景川显然也没认出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转头去安慰阮菲。
“菲菲,你放心,我这人帮理不帮亲。”
“她敢这么对你,我就要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阮菲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弱地点了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的光。
他们以为,胜券在握。
然而,当我的律师,民航总局的首席法律顾问——张律师,将自己的名片和律师执照放在调查组面前时。
整个听证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调查组的负责人看到张律师,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张张顾问,您怎么亲自来了?”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当事人的事,我当然要亲自来。”
“现在,可以把你们演练时,每个人佩戴的‘黑匣子’个人记录仪,完整地播放一遍了吗?”
调查组的人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哈腰地去调取录像。
季景川和阮菲的脸,在那一刻,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们大概忘了,为了演练的真实性,这次每个人身上都佩戴了高清的记录仪。
录像播放,真相大白。
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我从始至终都未曾触碰过阮菲,以及她是自己拉断扶手滚下楼梯的全过程。
还有她那句刻意提高嗓门的“惨叫”。
铁证如山。
调查组当场宣布,我是无辜的,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不可能!”
季景川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当场失态地质问调查组。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就算她没推,也是她把菲菲气到情绪失控才摔倒的!”
阮菲也因为计划落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走出听证室,看着他们俩,微微一笑。
“计划落空,是不是很失望?”
季景川恶狠狠地瞪着我。
“沈栀,你别得意!这件事没完!”
“哦?是吗?”
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顺便通知你一下,从现在开始,你本年度‘安全之星’的评选资格,被取消了。”
他和阮菲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说取消就取消?沈栀,你以为你是谁?民航总局局长吗?”
阮菲也跟着嘲讽,“栀姐,你不会是小说看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豪门大小姐了吧?”
我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季景川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航司培训主管,那个一向对他青睐有加的领导。
他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脸上还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
就在电话接听十几秒后,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当场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