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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秩谦一整夜都守在东海码头,无论陈可欣和手下的人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海风吹得他一张俊脸憔悴而麻木,傅秩谦只是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等她们回家。”
手下只能咬牙继续加派了人手,傅秩谦不惜一切代价的搜寻已经惊动了整个港城,无数消息涌了进来,他却丝毫不管不顾,固执等待着。
一直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等来的消息却仍然是音讯全无。
秦长歌和傅芷澈沉海已经将近十二个小时了,这样的时间,生还率恐怕
可是手下一个字都不敢说,忙碌地在码头上奔走。
傅秩谦呆呆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浪。
他的拳头死死攥起来,掌心已经涌出滴滴答答的鲜血。
旁边的陈可欣一直不敢走,披着外套瑟瑟发抖地站在旁边陪着傅秩谦,眼看他受伤,陈可欣立刻心疼地走过去想要帮他处理伤口。
但是不管陈可欣怎么用劲儿,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始终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如同山峦迭起,蹦出急躁的血管来。
“傅生,傅生,”陈可欣不敢大声说话,低低的哭着,“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傅秩谦只是冷漠地甩开她的手:“滚开,这儿没你的事,回去吧。”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陈可欣这张脸。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歌和小澈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苦楚?
当着一众人的面,陈可欣颜面扫地,她也不敢离开,仍然唯唯诺诺地站在傅秩谦一步之遥的位置。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半天、一天
一直从日上三竿到月明星稀,整整一天一夜,傅秩谦已然站到摇摇欲坠、头晕眼花,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傅秩谦其实自己也心知肚明,秦长歌母女俩生还的可能性已经极低。
可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怀揣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仍然等待着那微不可查的希望到来。
傅秩谦眼底一片通红,暴怒下竟然掏枪指着自己手下:“没用的东西!”
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傅生,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东海实在是太大,咱们也是没法子!”
傅秩谦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冲着海面嘶吼起来。
“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傅生,找,找到了!”
傅秩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找到她们了?!”
被那双嗜血野兽一样的眼睛死死盯住,男人抖若筛糠:“是,找到傅太和小姐了。”
“在哪?快带我去,立刻!”
男人指着不远处已经上岸的救生艇欲言又止,傅秩谦已经大步冲了过去,几乎要带起一阵飓风。
“长歌,小澈!”
傅秩谦已经隐隐约约看见躺在救生艇内的女人和孩子,眼中激动地渗出泪光。
他却没注意到,围在周围的所有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傅秩谦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却在看清楚后骤然僵硬在原地。
救生艇上躺着的,是两具已经被泡发的尸体。
两具尸体穿着和秦长歌、傅芷澈如出一辙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可怖的面容。
傅秩谦感觉瞬间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绝望,他踉跄着倒退一步,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瞳仁紧缩成两枚针尖。
“她们是谁?”
手下硬着头皮,声若蚊蝇:“是,是傅太和小姐的”
“你们胡说!”
傅秩谦声嘶力竭,暴怒地瞪着身边每一个人:“这怎么可能是长歌和小澈!一帮废物,饭桶,没用的东西!都给我去死!”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救生艇旁边,奋力撸起已经变形的衣袖,就在女尸的手臂上看到了依稀可见的烧伤。
那是那一年爆炸,秦长歌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时,留下的永生不能磨灭的灼伤。
女尸的耳朵上还带着去年结婚周年纪念他送给秦长歌的生日礼物,一对绿汪汪的翡翠耳钉,是秦长歌最喜欢的饰品,出席所有正式场合都一定要带的宝贝。
傅秩谦颤抖着手摘了下来,那镶嵌的白金底托后面赫然刻着他与秦长歌的名字缩写。
不!不会的
这怎么可能是长歌呢?长歌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应该留在粤市,和女儿一起等着他回家才对啊!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会变成这样!
夏日的天空阴晴不定,轰然一声巨响,骤然下起了磅礴大雨。
冰冷的雨水种种砸在傅秩谦脸上,所有人都一声不吭,一动不敢动,看着这个站在港城顶端不可一世的男人,露出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惧。
没有人见过傅秩谦这么失态的样子,他永远是冷漠的、狠辣的、自命不凡的。
可是现在,他却像疯了一样,浑身都是颓废与狼狈。
傅秩谦仰头怒吼,声音穿破重重雨幕。
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