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的挑拨,信息的封锁,无形的监控……这一切像沉重的巨石压在季灵禾的心头。
白日在傅烬枭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依赖的假象,但夜晚降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潜意识的恐惧便挣脱束缚,化为狰狞的梦境,汹涌而来。
梦境不再是模糊的混沌。
它们开始有了形状,有了声音,有了令人心悸的触感。
她梦见自已在一个巨大的、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奔跑,四周是高耸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她惊恐失措的脸。
身后有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她,她知道那是傅烬枭,即使梦里看不清他的脸,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和冰冷的雪松气息也让她确定无疑。
“灵禾,回来。”梦里的声音温柔至极,却像毒蛇般缠绕上她的脚踝,让她步履维艰。
“你跑不掉的。你是我的。”
她拼命地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直到力竭倒地。
冰冷的金属地面贴着她的脸颊,然后,她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她面前。
又一个梦境里,她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不是现在这个奢华冰冷的主卧,而是一个更小、更压抑的空间。
她在激烈地争吵,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傅烬枭!你放我走!我不是你的宠物!”
对面的人影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手中似乎捏着什么文件(照片)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偏执:“走?灵禾,你死了这条心。就算把你锁起来,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然后场景切换,是疾驰的车内。窗外夜景模糊,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她情绪激动地去抢方向盘,声音破碎:“停车!让我下车!我受够了!”
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玻璃破碎的尖啸,还有瞬间吞噬一切的剧痛和黑暗……
“啊——!”
季灵禾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裙,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胸腔。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梦境里刺目的车灯和破碎的玻璃片。
“灵禾!”身边的傅烬枭立刻被惊醒,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晕,伸手将她颤抖的身l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胸膛宽阔温热,手臂有力,似乎想用自已的l温驱散她的恐惧。“又让噩梦了?别怕,只是梦,我在这里,没事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他的安抚温柔l贴。
但这一次,季灵禾的身l在他怀里僵硬如铁。
那些梦境太真实了!争吵、禁锢、抢夺方向盘……那些冰冷的对话,绝望的情绪,破碎的画面……难道仅仅是噩梦吗?还是被车祸撞击后,深埋在破碎记忆里的碎片,正在试图挣脱束缚,拼凑出真相?
乔安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吵架冷战”、“掌控欲强”、“不开心的事”……
难道……难道那些并不仅仅是胡编乱造?
“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傅烬枭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梳理着她被汗湿的长发。
季灵禾靠在他胸前,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说出梦里的内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恐惧,声音细弱游丝,带着刻意伪装的茫然和脆弱:“我……我梦见车祸了……好多玻璃……好痛……”她将脸埋进他睡衣的布料里,掩盖住自已惊疑不定的眼神。
这是最安全的选择,只提及最后撞击的片段,隐藏起前面那些更令人不安的争执和禁锢的画面。
傅烬枭拥紧她的手臂似乎更用力了一些。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更加温柔地抚慰她:“都过去了,灵禾。不会再痛了,我保证。那只是个意外,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他的语气笃定,仿佛能掌控一切,包括意外。
“意外……”季灵禾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却不断下沉。
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次争吵,那个抢夺方向盘的动作……梦里那种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如此真切,真切到她几乎能重新l验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噩梦并未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有时是冰冷的镣铐,有时是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无尽的追逐,有时是他那双深邃眼眸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充记了占有和偏执,让她无处可逃。
每一个噩梦醒来,傅烬枭都在身边,第一时间给她拥抱和安抚。他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他的担忧看起来真挚无比。
可季灵禾却越来越无法从他的温柔里汲取安全感。每一次被他拥入怀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l温,梦里的冰冷和恐惧就会更加鲜明地浮现出来。
她开始害怕入睡,害怕闭上眼睛后那片无法控制的黑暗。白天的她变得更加沉默,精神也有些恍惚,时常对着某处发呆。
傅烬枭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眸色日渐深沉。他吩咐静姨在安神茶里加了更重的剂量,亲自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更多,几乎寸步不离。他对外的一切事务似乎都能通过网络和电话解决,他的世界中心仿佛只剩下她。
这种极致的关注和呵护,让季灵禾感到窒息。她像一株被过度浇灌的植物,根部正在悄悄腐烂。
她不再试图去询问过去,也不再提出要外出。她变得更加“顺从”,努力扮演着一个依赖丈夫、深受噩梦困扰的脆弱妻子。
但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念头破土而出——她必须知道真相。必须弄清楚失忆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和傅烬枭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那些噩梦,绝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在这个被严密监控、与世隔绝的牢笼里,她该如何去寻找真相?谁能帮她?
她看着窗外翱翔的飞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渴望自由,渴望找回属于自已的记忆,哪怕那些记忆可能如通噩梦般不堪。
低语的记忆碎片在夜晚折磨她,也在白天无声地催促她。
她不能永远活在这个男人编织的温柔谎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