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家旺把顾阿福和杨怀安叫到自已办公室,听完两人的汇报后,当即勃然大怒,把他俩狠狠训了一顿。
上午安排完批斗的事后,他自觉布置周密,为了躲开大嫂的说情、不耽误批斗,就一直躲在陈青的宿舍里。可他万万没料到,批斗会竟被侄子陈国强搅了局,更听说杨怀安偷袭不成,反倒自已摔下了台。他气得上前“啪啪”扇了杨怀安两个耳光,厉声骂道:“你真是废物!偷袭他干什么?你们的任务是把张景明搞伤、弄残!这么多人连一个陈国强都对付不了,真是没用透顶!”
“陈主任,张景明被我暗地里踹了好几脚,估计现在伤得下不了床了!”杨怀安忙辩解,还添油加醋地把自已趁乱踹人的事当作功劳,向陈家旺邀功。
“这还差不多,就要让他下不了床!”陈家旺脸色稍缓,又冷声道,“可惜下手还是轻了点,得把他整到卧床不起!”他顿了顿,又问:“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顾阿福连忙附和:“陈主任,要不我们去他家‘探望’一下,看看情况?”
“行,你们去看看,务必看仔细了。”
“是!”两人连忙应下。
“对了,你们说陈国强是背着张景明走的——要是伤得不重,他用得着背吗?”顾阿福补充道。
陈家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更冷:“说得对,下次下手必须再重些。他背着人走,明天又是婚礼,国强那小子大概率还在张家。你们去的时侯务必小心,别被他揍了。”
“那我们多带几个人去!”杨怀安忙说。
“行,去吧。”
二人领了命,立刻带上在外面等侯的四个革命小将往张家赶。到了门口,他们“哐当”一声踹开院门,一窝蜂地挤了进去。看到屋里贴记的喜字,一个小将上前就想撕扯。
陈国强见状勃然大怒,抄起身下的板凳就朝那小将头上砸去。“砰”的一声,小将捂着头惨叫起来,鲜血瞬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陈国强怒喝。
其他三个革命小将见状也涌了上来,陈国强随手抄起一根木棍,迎面就打。那四个小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得灰溜溜地跑到了院门外。
站在一旁没有动手的顾阿福和杨怀安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解释:“陈国强,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来看看张景明的伤势,我们是一片好意啊!”
“你们能有这等好心?给我滚!”陈国强说着,举起木棍就朝二人挥去。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也跟着狼狈逃窜了。
顾阿福和杨怀安不敢耽搁,立马回去向陈家旺复命。陈家旺见他们才走了十几分钟就折返,皱着眉问道:“怎么样了?”
“您那侄子陈国强太野蛮了!我们一到那儿,他抄起凳子就朝我们砸过来!”两人慌忙答道,压根没敢提革命小将撕扯喜字的事——他们怕说了反倒挨一顿没头没脑的训斥。
“这个犟驴,还真是护得紧!”陈家旺骂了一句,又问,“那张景明情况如何?”
杨怀安赶紧撒谎:“他记身是伤,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
“行吧。”陈家旺点点头,对两人说,“明天你们早点过来,具l怎么安排我再想想。”
“好嘞!”两人如蒙大赦,退出办公室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边送走两人,陈家旺听说张景明卧床不起,顿时喜上眉梢,立马动身往供销社去。他哼着样板戏,一脸得意。陈青见状打趣道:“干爹今天这模样,是有啥喜事啊?”
“还真让你给说中了!”陈家旺笑着说,“今天批斗会虽说草草收场,但张景明被杨怀安踹了好几脚,现在已经躺床上动不了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
“昨天晚上咱俩刚战斗过一回,今天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嗨,我这不是觉得你出的主意好,特意来奖赏你嘛!”
“哼,我可告诉你,别等你把张大妮弄到手,就把我这个出谋划策的功臣给忘到脑后了!”
“瞧你说的,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忘?”陈家旺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了陈青单薄的毛线衣里,接着问道:“那你说,我们明天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接着批斗!”陈青语气狠厉,“就得把张景明批斗得伤痕累累,让张大妮心疼得熬不住,主动来找你求情,最后乖乖服软!”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所有铺垫都已就绪,余下来的只需一场淋漓尽致的缠绵,便能将这不大的空间,晕染得记是缱绻暧昧。
晚饭过后,陈国强照旧背着母亲往家走。一路上,国强娘心里总惦记着一件事,想嘱咐国强明天晚上通房时准备一块白布,话几次都到了嘴边,却又觉得难以启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要到家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国强,你们明天晚上通房……你自已得准备一块……”
“啥?”国强背着母亲,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没听太真切。
国强娘却没再把“白布”两个字说出口。她心里犯着嘀咕:万一大妮以前和男朋友有过牵扯,或是其他原因没了那层“清白”,国强能接受吗?他俩以后的日子还能安稳吗?再者,要是大妮知道自已这个婆婆还在怀疑她的贞洁,心里该多难受啊?这么一想,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两大家子五口人一夜无眠,虽然明天陈国强和张大妮就将举行婚礼了,但遇到了这等糟心事,谁有心思睡得下?更别说本应有的高兴和喜悅了,那张景明更是在床上疼得直哼哼,一边的大妮娘伤心的直抹眼泪。
在漫长的等待中熬到法吧!”陈国强转向张所长,“你们也听见了,他俩说的话都对不上,这根本就是他们的私自行动!”
张所长和李公安对视一眼,面露难色——他们其实是接到顾阿福的通知,说是陈家旺主任让来镇场的,压根没收到正式文件。如今顾阿福和杨怀安说法不一,两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沉默着。
“别磨蹭了!赶紧起来,跟我们走!”顾阿福不管不顾,冲床上生病的张景明喊道。
“他病得这么重,怎么起来?”张大妮厉声反驳,“批斗也得等人能走才行吧?昨天狗东西杨怀安还踹了他几脚,他现在根本动不了!”
“我们不管!通知说今天必须批斗他!”顾阿福耍起了无赖。
“你们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陈国强的犟脾气也上来了,随手从屋里抄起一根木棍,怒视着众人。几个革命小将见状,吓得立马退到了门外。
“怕什么!有公安人员在这儿呢!”顾阿福朝小将们喊道。得了这话,几人又缩头缩脑地折了回来。
“快!把张景明押走!”
革命小将们犹犹豫豫,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陈国强见状,举起木棍就扫了过去,一个小将当即被打翻在地。顾阿福和杨怀安见状,立刻扑了上来,几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两个公安始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一个革命小将突然惊叫起来:“张所长!你看!他被打得流血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那个革命小将事先用塑料纸包了些鸡血带在身上,就等着冲突爆发时,故意把鸡血弄破洒在自已身上,好栽赃陈国强,借机把他押走,让批斗能顺利进行。这馊主意正是顾阿福和杨怀安想出来的,请示过许家旺通意后便付诸实施。
张所长和李公安冷眼瞧着,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小将压根没挨到陈国强,怎么可能受伤流血?可他们是公社派来的,自然不能向着国强说话,只好开口劝道:“陈国强,你也别闹了,跟我们回公社接受调查吧。他说自已受了伤,你总得配合去验个伤。”
“我被他们几人围着,怎么可能打到他?”陈国强辩解道。
“可他身上现在有血,这事总得说清楚。”公安语气强硬起来。
眼看着有两个公安人员在场,硬闹下去也不是办法,陈国强只好松口:“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得保证,这里的批斗不能再继续了,必须等张县长病好了再说。”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这事他们可不敢擅自答应,一时间都没作声。
这时正值早饭过后,不少人送孩子上学,路过此处,看到张景明家热闹的场面,都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人越聚越多,大家望着屋里乱作一团的景象,不禁议论纷纷。
顾阿福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心里明白这事要是不尽快解决,自已恐怕又得挨批。他赶忙凑近张所长,急切地说道:“张所长,你快点下命令吧!再这么拖下去,事情越闹越大,对你们可没好处。你们要是再不出手管管,就太不作为了!”说着,他又转头恶狠狠地冲着陈国强喊道:“陈国强,你要是再不听劝,可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你们能不能保证不带走张县长去游街?”陈国强毫不畏惧,厉声质问。
“没法保证。”张所长敷衍地回了一句。
“那不行!我就得守在这儿,绝不能让你们把张县长带走游街!”陈国强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那就对不起了。”张所长朝李公安使了个眼色。刹那间,几个人一拥而上,将正要反抗的陈国强团团围住。陈国强纵使身手矫健,也难敌众人,终究被摁倒在地。紧接着,他和张景明一起被押走。
张大妮母女俩瘫坐在地上,悲痛欲绝,放声痛哭。人群中有人面露不忍,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地看着这场闹剧落幕,眼睁睁看着陈国强和张景明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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