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
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点了杯茶后,高声插入。
“区别就是,死人无知无觉。活人却要日日夜夜,清醒地受着那剜心蚀骨的疼!守着冰棺,看着芍药,想着她死前的惨状”
“嘿,这才是真正的‘永世不得超生’!萧大人他是在给自己行刑呢!”
茶馆里一时沉默下来。
只有说书人醒木再次拍响,开始讲述新的篇章。
但方才那关于冰棺、芍药、复仇的余韵,却如同冬日山谷里呜咽的风,久久盘旋在听客的心头,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凉。
深山的岁月,在无言的孤寂和蚀骨的悔恨中无声流淌。
又是一年冬尽,春寒料峭。
如同过去的千百个日夜一样,萧珩步履蹒跚地走到那片芍药丛边。
今年的花苞似乎比往年更早地鼓胀起来。
在料峭的风中瑟缩着,却又透着一股倔强的生机。
他佝偻着背,伸出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轻柔地拂去一片覆盖在冰棺上方通气口处的枯叶。
指尖触碰到那永恒冰冷的玉棺时,寒意刺骨。
他缓缓地俯下身,将苍老枯槁的脸颊,轻轻贴在那冰冷的棺盖上。
灰白的发丝垂落,与寒玉的冷光纠缠在一起。
“锦书
。”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眷恋。
“芍药又要开了。”
可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风掠过花枝的呜咽。
如同回应,又如同叹息。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不动。
仿佛只要贴得够近,就能感受到那冰层之下,一丝早已不存在的温度。
意识,也逐渐在这永恒的冰冷寂中,终于沉沉滑向了黑暗。
萧珩似乎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周遭不再是料峭春寒的山谷,而是林府种满芍药的后院。
在那一片绚烂的花海中央,他看到了十六岁的我。
“锦书?”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再苍老,是少年时的清朗。
迫不及待地朝我奔去,抓住了暖阳下的身影。
在这里,他与我相拥,温暖明亮的春日花园成了我们的婚堂。
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可鼻尖的气息却渐渐停止。
直到初升的阳光,将他与那冰冷的棺椁,连同还有周围沉默的花苞,一同拉成一道悲凉的剪影。
那灰白的头颅,再无声息。
在永恒的梦境与现实之间,萧珩终于抵达了那无法言说的彼岸。
芍药泣血,岁岁年年。
冰棺埋骨,永世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