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我以全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这个消息让妈妈高兴了好几天,但喜悦过后,是深深的忧虑。
这意味着,我要重新回到那个我们曾经无比讨厌的城市去生活。
妈妈很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她思虑再三,决定把乡下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书店盘了出去,陪我一起去市里读书。
“苗苗,高中三年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妈妈必须陪在你身边。”
她摸着我的头,眼神坚定。
“我们不怕那个地方,因为我们现在有能力在那里过好自己的生活了。”
我们在学校附近一个安静的老小区里,租了一个小小的两居室。
妈妈很快就在市里的一家知名出版社找到了工作,还是做她的老本行,文字编辑。
她的专业能力很强,很快就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
新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这天,我照常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在路边垃圾桶里捡瓶子的流浪汉。
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衣服,佝偻着背,在一个半满的垃圾桶里费力地翻找着。
当他从垃圾桶里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我这个方向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爸爸。
曾经那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沈默言,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他似乎没有看到我,拖着一个破麻袋,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回到家,妈妈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摸了摸我的额头。
“怎么了苗苗?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
我看着妈妈那张关切的脸,最终没讲那个秘密说出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放学,都会刻意地绕到那条小巷。
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
有时候,他会和别的流浪汉为了一个还没喝完的饮料瓶而激烈地争吵,被对方轻易地推倒在地,却只能无力地咒骂。
有时候,他会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对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更多的时候,他会从包子铺后面的垃圾桶里,捡起冷掉变硬的包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蜷缩在一个店铺的屋檐下,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冻得青紫。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还是不忍心,用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份热腾腾的便当和一瓶温热的矿泉水。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在看到我递来的东西时,他浑浊的双眼盯着我看了很久。
他犹豫着接过,一打开包装盒,他就直接用手抓起里面的饭菜往嘴里塞。
吃得太急,他被噎得直翻白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把水拧开,递给他。
他灌了一大口,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
他看着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句含糊不清的感谢:“谢谢谢谢你,小姑娘”
我的眼泪差点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转身,快步跑开了。
从那以后,我隔三差五,就会给他送些吃的或者旧衣服。
我从来不说我是谁,他也从来没问过。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