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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扶着胡须疑惑道:“世子激动什么?您娶平妻那日醉的不省人事,是世子妃照顾了您一整夜,自己发着高热也不肯离开,”
“后来二夫人来了,世子妃只说不要告诉您是她照顾的就走了,刚到院门口就晕了,这一晕就是三天,老夫差点就以为她就要这么没了。”
谢星启的脸色惨白,眼睫不受控制的都动起来,看着手里的同心结,声音沉闷:
“你收了她多少钱?”
老大夫一愣,随即脸露微愠。
“世子,老夫算不得大富大贵,也断不会收受不义之财,王府又许多人都知此时,世子不信大可去查便是。”
说罢留下药方拂袖而去。
谢星启的心沉了下去,想起那日他去问照顾自己的是不是她,她的回答是什么?
她说以往都是装样子,如今的她不屑再装模作样。
老大夫说那时她已病了许久,恍惚间回忆起她枯黄的脸色,宽大的衣裙下总感觉空荡荡的。
可他做了什么?为了不表现出关心,他用冷硬的声音质问她,在听到那些刺人的话语后,甚至让她跪在雪地里,让婢女用冰凉的井水一盆盆从她的头上浇下。
思及此,谢星启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双手成拳不停朝着自己头上敲打。
“不可能,她明明说嫁我是为了自保,她明明不爱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像是陷入了疯魔,一遍遍低声呢喃,不知是真想要个答案,还是害怕知道真相的挣扎。
老大夫看不下去,上前扎了两根银针在他身上,立时让他瘫软在床上,再不能自残。
看着床上面露痛苦的人,老大夫叹了口气,“兴许,是想您恨她忘了她吧,毕竟她就快死了!”
最后一句话很轻很轻,谢星启却听到了。
他瞪着老大夫,犹如野兽般怒吼,“你说谁快死了?”
老大夫自知失言,立刻解释:“世子听错了,老朽老朽是说你们再这么不爱惜自己,老朽就要累死了。”
谢星启很想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可心中嫌弃惊涛骇浪,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脑海中不断闪现周幼卿的脸,她笑、她哭、她的沉默,她残酷的说是她杀了阿妹,她冷笑着告诉他以往种种都是装的谢星辰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那副恶毒嘴脸,若她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做了这么多又为何只字不提?
谢星启迷茫了。
“世子,老朽就先走了,这些日子您注意修养。”
在他出神之时,老大夫已经收拾好了药箱走到了门边,忽然脚步一顿,从药箱底层摸出一把钥匙走了回来。
“世子,这是世子妃那日走时落下的。”
谢星启抬眼望去,一把铜制钥匙静静躺在他手中。
“那日世子妃晕倒,钥匙掉了出来被老朽见到了,本想还回去,但算了,世子妃今日不在府上,还请世子代还。”
说罢,将钥匙放在谢星启手边,转身离去。
离开前,老大夫还在自言自语,“随身带在身上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是知道这钥匙的,周幼卿有一个檀木箱子,那里面放着她最重要的东西。
比如她母亲的遗物,比如他送她的礼物。
钥匙表面光滑,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陈旧,想来是常常使用或是在手中把玩,不知道她在拿着钥匙时都在想什么。
谢星启眼睛有些发涩,缓缓拿起钥匙。
想象着,上面还有她身上的余温。
他深吸一口气,将它放进暗格,上锁、又打开,反复几次,最终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重重锁上。
略过暗格一角抽屉,停住。
里面是一幅画卷,他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轻柔抚摸,然后打开。
画卷里一对十四五六的少年男女,脸上还带着青涩的稚嫩,两人保持一拳距离,女子一身鹅黄,手里一只灵动的兔子灯,互望彼此眼中荡漾淡淡眷恋。
那年他十七,她十五,上元灯会他连猜十二道谜题赢得花灯,看她欣喜的模样,谢星启满眼宠溺的偷瞧,周幼卿抬眸和他视线相接,霎时红了脸,眼里跳跃着笑意。
这一幕被街头卖画的书生看见,画了下来,他花重金买下。
只因那刻两人眼中的缱绻爱意。
谢星启颤抖着手,细细描绘十四岁周幼卿的轮廓。
周幼卿,你眼中的爱意和杀阿妹时的冷漠,到底哪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