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天,我们已经演练了无数次。
我负责引钱书记现身,并激怒他。
他越是愤怒,越是失态,拍出来的照片就越有说服力。
钱书记根本没注意到树林里的动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和李翠芬身上。
他一把抓住李翠芬的头发,恶狠狠地说:
“你个贱人!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就这么回报我?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说着,就要动手。
我一步上前,挡在了李翠芬面前。
“钱书记,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滚开!”钱书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信不信我让你在你们村待不下去!”
“我信。”我点点头,笑了。
“不过,我也想请钱书记看样东西。”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照片上,正是他和李翠芬在供销社后面的仓库里搂抱的场景。
这张照片,是苏清禾前几天趁他们幽会时,冒着巨大的风险拍下来的。
但一张照片不够有说服力,所以我们才有了今天的计划。
钱书记看到照片,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们”
“钱书记,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
“我们只要一样东西。
三年前,你诬陷苏清禾同志的父亲,只要你把诬陷他的证据交出来,这些照片,我们会全部销毁。
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钱书记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让我们三天后去他办公室取东西。
这三天,我和苏清禾过得如履薄冰。
担心钱书记狗急跳墙,对我们下黑手,我甚至把家里生了锈的砍柴刀都磨得锃亮,放在枕头底下。
幸运的是,三天时间,风平浪静。
第三天,我一个人去了县里。
在机械厂的书记办公室,我见到了钱书记。
他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憔悴不堪。
他把一个牛皮纸袋扔给我,声音沙哑:“东西都在里面了,照片呢?”
我把一沓照片和底片都放在他桌上。
“钱书记,我今天来找你,整个村都知道,如果我遭遇不测,你也没好日子过。”
“算我小看你了。”
钱书记低头,一张张地检查底片,然后扔进了火盆,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李翠芬的事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拿着那份能为苏清禾父亲洗刷冤屈的证据,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扳倒了钱书记,我们得罪的是他背后整个利益集团。
回到村里,我把东西交给了苏清禾。
她看着那些发黄的纸张,上面是她父亲工整的笔迹,还有被伪造的签名,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递给她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
她接过手帕,对我说了声“谢谢”。
她说,她会立刻把这些证据寄出去。
只要省里的调查组下来,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
然而,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反扑速度。
11
就在苏清禾把信寄出去的第二天,我爸和江秀丽,领着村长和几个民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知青点。
“江驰!你给我出来!”我爸在院子里怒吼。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跟外人勾结,陷害国家干部!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江秀丽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他还腐化城里来的女知青!简直是我们村的败类!
村长,今天必须把他抓起来,开批斗大会!”
我跟苏清禾对视一眼,心里一沉。
钱书记在倒台前,把我们给卖了。
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们身上,说我们是为了个人恩怨,恶意诽谤,伪造证据。
而我爸和江秀丽,就成了他最锋利的狗牙。
村长黑着脸,看着我们:
“江驰,苏清禾,你们俩跟我们走一趟,公社来人了,要亲自审问你们。”
几个民兵拿着绳子,一步步向我们逼近。
我和苏清禾被堵在屋里,退无可退。
我握紧了拳头,把苏清禾护在身后。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就在那几个民兵要冲上来的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路开到了知青点院子门口。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中山装,神情严肃的男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村长身上,威严地问道: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村长愣了一下,连忙上前,点头哈腰:“我我就是,请问几位领导是?”
“我们是省里派下来的联合调查组。”
中年男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前来调查关于原机械厂副厂长苏定邦同志的冤案,以及县机械厂书记钱卫国的严重违纪问题,钱卫国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
我爸和江秀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村长更是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调查组的领导目光转向被围在中间的我和苏清禾,眉头一皱:
“这是在干什么?搞阶级斗争吗?”
苏清禾从我身后走出来,平静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从我爸和江秀丽逼婚,到钱书记倒打一耙,唆使他们来抓人。
调查组领导听完,脸色铁青。
他指着我爸和江秀丽,怒喝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封建思想!流氓行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爸和江秀丽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
钱书记一伙人被连根拔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苏清禾的父亲苏定邦被平反,恢复了名誉和工作。
而我爸和江秀丽,因为搞封建包办婚姻和诬告陷害,在全村人面前做了深刻的检讨,从此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们想让我回去,我爸甚至跪下来求我。
可我只是告诉他,我哪怕饿死在外面,也绝不再回那个家。
风波平息后,苏清禾要回城了。
她父亲派了车来接她。
临走前,她问我:“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城吗?”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愿意”。
离开村子的那天,我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有江秀丽母子俩怨毒的眼神,有我爸失魂落魄的背影,还有那些指指点点过我们的人,复杂的目光。
我收回视线,握住了身边苏清禾的手。
她的手很暖。
我知道,属于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