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周全身体微微前倾:“小伙子,你你见过老金豆子?”
“没见过。”李泽摇了摇头,他不能说自己见过,“我师父以前跟他打过交道,听师父提过几嘴。”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山里跑山打围的,圈子就那么大,互相听过名号再正常不过。
“原来是这样。”刘周全恍然,随即又是一声长叹,“可惜了,老金豆子那身下套子的本事,要是能传下来,现在也算是一门吃饭的手艺。”
李泽没再接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老金豆子,金学义。前世他退伍后走投无路,就是跟着这个瘸腿老人进了山。老人心善,把他当半个儿子看,教了他一身挖参、辨药、山里求生的本事。
金家的参帮,在长白山一带都小有名气,招人有个规矩,必须得有老人作保,最好是沾亲带故的。前世,郭兴邦的姐姐关梅嫁的男人家里,有个老舅就是金家的远房亲戚,李泽和郭兴邦就是走了这层关系,才进了参帮。
可也正因为如此,那一年的参帮人员格外复杂。老金豆子本不想再组帮,但架不住亲戚央求,硬是凑了一拨人。其中就有两个从桦甸来的兄弟,看着老实巴交,话也不多,干活却是一把好手。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两个人,在发现那棵百年“老腌子”之后,趁着众人不备,端起了带来的猎枪,打伤了老金豆子和另外两个伙计,抢了人参就跑了。
老金豆子一条腿本就瘸了,又中了一枪,在山里失血过多,没撑到下山。金家为了找凶手,散尽家财,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李泽攥了攥手,指节微微发力。
那棵老腌子,他记得位置。就在头道沟北坡那片桦树林里,一棵歪脖子老榆树底下。
等开了春,山上的雪化了,自己就进山,先把那棵老腌子给抬出来。这样一来,不仅能救了金家满门,还能给自己攒下盖房子的第一笔钱。
至于那两个叛徒不急,总有再碰上的时候。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刘天站起身:“走,快晌午了,去二叔家吃饭。”
几人出了门,径直往刘周良家走去。刘周良家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刘龙和吴海涛他们提前回来打理过了。院子里搭着临时的灶台,两口大锅热气腾腾,几个妇女正围着灶台忙活。东西两屋都挤满了人,炒菜的香味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院门口摆着一张圆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坐那儿记账。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木匣子,里面已经有了些零散的毛票。李泽一行人走到跟前,才猛地想起,出门太急,谁身上也没带钱。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郝军脸皮厚,挠了挠头:“坏了,出来的急,钱忘带了。天哥,你们先进去,我回去拿一趟。”
“拿啥拿!”刘天一把拉住他,对着记账的年轻人说,“小五,记上,李泽、郝军、徐春l,三位兄弟的名字。”
他又转头对李泽他们解释:“就是走个形式,记个名,以后谁家有事,咱们好还人情,不收钱。快,进屋!”
刘天不由分说地把三人往屋里让。
进了东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里摆了两张大桌,已经坐了不少人。刘龙正在招呼客人,看见他们进来,赶紧迎了上来。
“妈,梅子,这是我跟你们说的李泽兄弟。”刘龙指着一个正在摆碗筷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媳妇介绍。
那中年妇女正是早上送饭的韩芳,她笑着点头。年轻媳妇则是郭兴邦的姐姐,关梅。她长得和郭兴邦有几分像,只是更清秀些,看见李泽,她热情地招呼:“快坐,炕上热乎。”
几人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一声高喊:“油照!油照!”
话音刚落,四五个壮小伙端着大菜盘子挤了进来。“油照”是本地的土话,意思是借光、让一让,也提醒大家别蹭到油。
酸菜炖大块猪肉、溜肉段、红烧鱼、炒笨鸡蛋热菜凉菜,荤素搭配,满满当当摆了九个盘子,把桌子占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