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郝军和徐春林,李泽转身回了院子。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饺子香气就扑面而来。西屋的窗户上,已经挂上了一串串冻得硬邦邦的饺子,像一排排白色的元宝。这是北方的土法子,叫“挂蜡”,冻好的饺子能存很久,吃的时候拿下来煮就行,跟刚包的一样。
吴嫂和周晓正把最后一盖帘的饺子往外端。“都弄完了?”李泽过去搭了把手。
“弄完了,熊油酸菜馅儿的,还有白菜猪肉的,够咱们吃到过年了。”吴嫂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白菜、土豆,还有挂在房檐下的几块腊肉,“今年这个冬至,过得踏实。”
李泽心里也是一阵暖流。前世这个时候,自己不是在外面鬼混,就是在赌桌上输得精光,哪管家里有没有米下锅。现在看着这满屋子的吃食,看着家人脸上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天擦黑的时候,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刘大明一家,郝军两口子,还有刚走没多久又跑回来的徐春林,四家人凑到了一起,准备过冬至。
刘丽珍跟吴嫂、周晓、杨淑华几个女人在东屋厨房里忙活,准备晚上的菜。孩子们,包括刘大明半大不大的儿子小勇,还有郝军家刚会走路的闺女小玉,全被赶到了西屋的炕上玩。两个狗崽子也被放了上去,在炕上滚来滚去,跟孩子们闹成一团。
“叔,抽烟。”小玉摇摇晃晃地走到郝军跟前,学着大人的样子,把一根没点着的烟递过去。
“哎哟,都知道孝敬我了。”郝军乐得见牙不见眼。
男人们则在堂屋摆开了小桌,刘大明从怀里掏出一瓶用油纸包着的好酒。“三粮液!我托人从县里供销社弄的,今天咱们好好喝点。”
“大明哥你这可是下了血本了。”徐春林眼睛都亮了。
刘大明给几人倒上酒,端起杯,第一个就敬向李泽。“泽子,这第一杯,哥敬你。你小子,虽然没个正经工作,可哥看得出来,你比咱们这些上班的都有出息。就凭你在山里这本事,这个家,让你撑起来了。”
李泽端起酒杯,跟刘大明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烧得心里滚烫。他没多说,但这份肯定,他收下了。
突然,西屋传来周晓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孩子们的哄笑声。
“咋了这是?”吴嫂赶紧跑过去。
“没事没事,”周晓哭笑不得地从西屋出来,“那小黑狗,在炕上撒了泡尿!”
屋里顿时笑成一团。吴嫂赶紧拿了旧抹布去收拾,嘴里还念叨着:“童子尿,辟邪,辟邪!”
屋里人多,烟味混着酒气菜香,有些发闷。李泽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雪地反射着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空气冷冽,吸进肺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李泽靠在门框上,点了一根烟。这才是过日子的感觉,吵吵闹闹,热气腾腾。这年头的年节味儿,真是足,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一种澎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