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六的地窨子出来,李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着山路绕了个弯,去了刘大明他们下套子的地方。
雪地上空空如也,几个套子要么被风刮倒了,要么就是被什么小动物触发了,只留下几根杂毛。
李泽心里琢磨着马六最后说的那番话。白石砬子,有大皮。
这事透着点古怪。马六这人,孤僻了半辈子,跟谁都不对付。自己今天虽然带了酒肉,也承认了五年前的混账事,但按理说,还远没到能让他把这种值钱的消息拱手相送的地步。一张好品相的紫貂皮,拿到县里供销社,少说也值几百块钱,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他图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报复李三,想借自己的手?这倒说得通。马六那性子,被人阴了一把,肯定要找回场子。他自己不方便出手,就借力打力,让李泽去跟李三碰。
可白石砬子那地方,李泽上辈子去过,地势险要,林子深,邪乎得很。万一马六是设了个套,把自己引过去,再联合李三做点什么手脚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否了。不像。马六恨李三是真恨,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装不了假。他更像是在赌,赌李泽有这个本事,也赌李泽会记他这个人情。
想通了这一层,李泽心里有了底。这人情,他接了。
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媳妇周晓正把两只狗崽子往屋里抱。
“咋了这是?”
“冻得直哆嗦,嗷嗷叫,在窝里待不住。”周晓把两个小家伙放在热乎乎的炕沿底下,用旧棉袄给它们围了个窝。
狗崽子一沾暖和气,立马不叫了,挤在一起打起了盹。
李泽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以前屯子里流传的一句话:这年头,猪都比人睡得好。
尤其是母猪下崽子的时候,那真是宝贝疙瘩。半夜都得起来好几趟,又是添草,又是喂精料,生怕冻着饿着。一窝猪崽子,就是几百上千块钱,是庄稼人一年到头最大的指望。
自家也该养头猪了。
晚上,吴嫂把白天剩的熊油切成小丁,炼出油,剩下的油滋啦剁碎,和着酸菜白菜,调了一大盆馅儿。一伙人围在炕上,热热闹闹地包起了饺子。
熊油滋啦的香气混着酸菜的爽口,让人口水直流。饺子下了锅,在滚水里翻腾几下,捞出来个个肚儿圆。蘸上蒜酱,一口一个,满嘴流油。
“吴嫂,你这手艺,绝了。”李泽一连吃了三大碗。
“好吃就多吃点。”吴嫂看着李泽吃得香,脸上全是笑。她真把李泽当儿子看。
一家人正吃得热火朝天,院墙上忽然探出个脑袋,是徐春林。
“泽子!在家呢!”
他手脚麻利地翻过墙头,跳进院子,拍了拍身上的雪,掀开门帘就钻了进来。
“嫂子,婶子,吃饭呢。”徐春林嘿嘿一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盆里的饺子。
“春林来了,快,坐下吃点。”刘丽珍赶紧招呼。
徐春林也不客气,拿起碗筷就开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开口:“泽子,找你有点事。我跟郝军商量好了,想让你带我们进山一趟。”
“进山干啥?天都快黑了。”
“不是现在!”徐春林咽下一口饺子,“明天!去掏榛子!我俩前两天去双峰岭那边转悠,看见好几棵榛子树,上面果子都熟透了,就是够不着。你点子多,肯定有办法。”
掏榛子。李泽心里一动。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营生。榛子、松塔、山核桃,这“三大样”拿到县里去卖,价钱都不低,还不用担风险。
“行,明天一早,老地方见。”李泽答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