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趴在一块被白雪覆盖的岩石后面,用望远镜看着沟谷底下的动静。黄大喇叭已经按照计划,大大咧咧地从石堆后面走了出去。
沟谷底下,常家兄弟正低头仔细辨认着雪地上的踪迹,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两人同时停步,猛地抬起头,手都下意识地摸向了背后的枪。
黄大喇叭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离着老远就嚷嚷开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常家兄弟。你们俩不在家待着,跑这深山沟里来干啥玩意儿?”
常西风看见是黄大喇叭,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些,但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站直了身子,任由冷风吹动他破旧的棉袄。
“黄大喇叭,这话该我问你。这大雪封山的,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凑热闹?”黄大喇叭一拍大腿,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我昨晚上就崩了这黑瞎子一枪,打中了后腿!一路从乱石岗追到这儿,眼瞅着就要把它堵住了,你们俩倒好,想半道上截胡?”
他说话唾沫星子横飞,演得活灵活现。
常西风没说话,只是低头又看了看雪地上的熊掌印。那脚印虽然杂乱,但每个都陷得很深,看不出有哪个明显受了伤。
他旁边的常北风却是个藏不住事的,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吹牛吧,这脚印好好的,哪有受伤的样子?”
黄大喇叭眼睛一瞪,正好瞅见常北风脸上几道被树枝划破的血痕,顿时乐了。
“哟,你这脸咋了?让黑瞎子给你挠了?还没见着熊呢,就先挂了彩,你这打猎的本事不行啊。”
“你他娘的说谁不行!”常北风脸上一黑,握着开山刀的手紧了紧,作势就要上前。
“北风!”常西风低喝一声,拦住了他。
常西风没理会两人的口角,他指着地上的熊掌印,问黄大喇叭:“你确定你打的是这头?”
“那还有假?三百多斤的大玩意儿,化成灰我都认得!”黄大喇叭信誓旦旦。
常西风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咱们怕是碰上了。我也在追它。”他忽然话锋一转,“黄哥,你家那条叫‘来福’的黑狗,腿脚利索了吧?”
黄大喇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早好了,就是落下点毛病,跑不快了。”提起自己的狗,他脸上的火气消了不少,“你问这个干啥?”
“前阵子,双峰岭那头大孤猪,张家兄弟是借的我的‘黑虎’,也给拱了,肚子上划了老大一道口子,差点肠子都流出来。”常西风的语调里透着一股子狠劲,“我听说,那头孤猪也把你的‘来福’给伤了。”
黄大喇叭一听,顿时找到了共同语言,骂骂咧咧起来。
“可不是咋的!就是那个畜生!獠牙跟刀子似的,要不是我开枪快,我那‘来福’就交代了!那畜生狡猾得很,后来再去找,连个影子都摸不着了。”
“是啊。”常西风居然也叹了口气,“好狗难得。”
两个因为一头野猪而损失了爱犬的猎人,之间那点剑拔弩张的气氛,莫名其妙就淡了许多。
常西风趁热打铁:“黄哥,你看,这黑瞎子受了惊,不好对付。咱们俩的枪法在屯子里都算号人物,不如搭个伙,一起把它放倒。到时候壳子(指猎物)分一分,总比谁也落不着强。”
黄大喇叭心里乐开了花,李泽这兄弟真是神了,连这都算到了。但他脸上还得装。
他吐了口唾沫,斜着眼盘算了一会儿。
“咋分?”
“熊胆归我,那玩意儿我急用。剩下的,一对熊掌,一张熊皮,都归你。肉咱们平分。”常西风开出了价码。
这条件相当公道了,甚至可以说是黄大喇叭占了便宜。
“行!”黄大喇叭故作勉强地一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不过说好了,谁要是耍花样,别怪我枪子儿不长眼!”
“放心。”常西风脸上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意看着让人发冷。
三人达成协议,便不再耽搁,顺着熊掌印继续往沟谷深处走。
黄大喇叭存着心思想把他们带偏,指着旁边一道岔路口说:“这畜生会不会是往那边跑了?那边山坡缓,好走。”
常西风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只是用枪管指了指地上清晰的脚印。
“黄哥,它往哪走,脚印说得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