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热气把屋里窗户上都蒙了一层白雾,用手一抹,就是一道水痕。
大铁锅里炖着鱼,奶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鲜香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另一边,一盆红彤彤的麻辣蝲蛄堆成了小山,只看一眼就让人嘴里冒口水。
王彪端着一碗鱼汤,喝得“滋溜”作响,烫得直咧嘴,却舍不得停。“嫂子,你这手艺真是绝了!这鱼汤,比馆子里做的都鲜!”
周晓脸颊红扑扑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又给小玉碗里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肚子肉。
“那是鱼好,今天这鱼新鲜。”
郝军啃着一个蝲蛄,含糊不清地附和:“就是!新鲜!这玩意儿就得吃个新鲜劲儿。”他把壳吐出来,又灌了一口酒,“泽哥,剩下的鱼我看也别放了,天再冷也容易不新鲜。赶明儿让嫂子都给做成鱼丸子,冻在外面,能吃一冬天。”
“这主意好!”刘天恩眼睛一亮。
王彪放下碗,叹了口气,脸上那点高兴劲儿瞬间就没了。“唉,还是你们日子过得舒坦。我这天天累死累活的,啥时候能天天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王彪哥,你少喝两顿酒,钱不就省出来了?”小玉嘴里塞满了鱼肉,还不忘堵他一句。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啥!”王彪瞪了她一眼。
李泽给周晓也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听小玉的,没错。想过好日子,就得自己琢磨,光抱怨有啥用。
饭后,郝军他们几个帮忙收拾完,就各自回了家。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炕上取暖炉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泽在擦拭他的那支半自动步枪,每一个零件都拆下来,用油布擦得锃亮。周晓没睡,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纳着鞋底。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李泽把枪组装好,靠在墙边,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个小圆铁盒,拧开,挖了一点润肤脂,走到周晓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粗糙的指腹,把那带着香气的油脂,一点点轻轻抹在她冻红的脸颊上。
周晓的身子僵了一下,没躲。
“以后自己记着抹。”李泽的声音很低。
“嗯。”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黑沉沉的,只有东边天际泛着一点死鱼肚般的白。
屯子里静得能听见雪被风吹动的声音。
李泽背着枪,腰里别着开山刀,走到了屯子西头的老槐树下。黄大喇叭已经到了,正抱着膀子,来回跺着脚哈气。
看见李泽,他那张冻得发紫的脸上立刻挤满了笑。
“兄弟,你可来了!”
“走吧。”李泽言简意赅。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双峰岭的方向走去。雪地里走路很费劲,一脚深一脚浅,没多久,黄大喇叭就开始喘粗气。
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天色大亮。李泽忽然停住了脚步,蹲下身。
黄大喇叭跟着停下,往前凑了凑。“咋了,兄弟?”
李泽没吭声,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片雪地。那里有两串脚印,虽然被新落的雪覆盖了一层,但轮廓还在。不是他和黄大喇叭的,看方向,也是往双峰岭去的。
“这”黄大喇叭的脸色变了,“不能吧?这么早谁还往山里跑?”
李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口气很平淡。“你昨天回去,跟几个人说了?”
黄大喇叭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半天,才懊恼地一拍大腿。“我我就是回家跟我那婆娘吹了几句,谁知道她嗓门大,让邻居听见了”
李泽没再追问,只是继续往前走。
“先找到地方再说。”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了黄大喇叭说的那个乱石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