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喇叭的模样,跟昨天判若两人。身上的军大衣破了几个口子,棉絮都往外龇着,脸上青一道紫一道,还带着几道凝固的血印子,一瘸一拐的,看着比他那条快死的狗还狼狈。
“泽哥!”他看到李泽也不管卡车卷起的尘土,跛着脚就凑了上来。
“你这是让人给打了?”徐春林探出头,皱眉问。
“打啥啊,”黄大喇叭摆摆手,咧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疼得直抽气,“比让人打了还难受。”他指了指庆安屯的方向,“出事了!庆安老牛家那俩小子,也去找那头大孤猪了!”
李泽没什么反应,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
黄大喇叭见李泽不搭理他,急了,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说,我放出话去了,谁能帮我找到那头猪王在哪儿,我给五块钱!谁要是能把它弄死,我掏十块钱!”他挺了挺胸,好像这悬赏多有面子。
“那你这十块钱,怕是省下了。”李泽吐出一口烟。
黄大喇叭没听出李泽话里的嘲讽,反而滔滔不绝起来:“那可不一定!我跟你说,那猪王,昨天又露面了!就在北边二十八楞场!楞场你知道吧?就是伐木的场子。那家伙从林子里窜出来,当场就把一个往卡车上扛木头的工人给掀飞了!听说肋骨都断了三根!”
这消息让郝军和徐春林都吃了一惊。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黄大喇叭一拍大腿,“楞场那个把头,叫杨军,是杨东的叔伯兄弟,当时就急眼了!当场就放了话,谁能把这头伤人的猪给宰了,他个人掏五十块钱!”
五十块!
这下连李泽都抬了抬眼皮。
“杨东今儿个一早就开着他那辆破吉普,去太平找张家那俩兄弟了。”黄大喇叭说完,忽然咂摸出不对劲来。他看看李泽,又想想那五十块钱的悬赏,再想想自己那寒酸的十块钱,脸一下就涨红了。
“我我得赶紧回去!”黄大喇叭急道,“我那十块钱的悬赏得撤了!妈的,杨军都出五十了,我这十块钱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看着他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郝军忍不住想笑。
“泽哥,我跟你们说个事儿,”黄大喇叭临走前,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这几天进山,你们可得留个心眼。不光要防牲口,更得防着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们看我这德行,惨吧?可当年太和屯的老钱,比我还惨。他那人,打猎是把好手,就是嘴不严,信誉不好。有一年冬天,他打了头大黑瞎子,跟人说好了一百块钱卖熊胆,结果转头就两百块卖给了另一个跑供销的。事后让原来的买家知道了,堵着他揍了一顿。后来,他又进山,就再也没回来。开春了才有人在山沟里发现他,人早就冻僵了,旁边有个熊瞎子冬眠的窝。大伙儿都说是让黑瞎子给坐死了。可明白人都清楚,就他得罪人的那个劲儿,指不定是让人在山里做了手脚,给拖到熊窝旁边伪装的。”
这故事听得郝军和徐春林后背有点发凉。
“行了,知道了。”李泽弹了弹烟灰。
“我那条老黄,昨晚上没挺过去,走了。”黄大喇叭声音低了下去,眼圈又红了,“我媳妇为这事,挠了我一脸。不过她也懂事,先紧着给狗治伤,今儿早上才跟我算的账。”
“那你这腿”徐春林指了指他的瘸腿。
“嗨,这两天为了打听那猪王的消息,在庆安和咱们屯子来回跑,道上滑,崴的。”黄大喇叭叹了口气,冲李泽摆摆手,“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去屯里,把那悬赏的事给抹了去。”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急匆匆朝屯子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