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他一宿没睡,翻出家伙事,自己融了铅,做了二十多颗独头弹。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自己养的四条狗,直奔东山。
临走前,还在屯子口碰见几个早起的人,唾沫横飞地吹了一通,说要去给屯子除害,把那六七百斤的猪王给办了。
可进了山,一上午连个猪毛都没看着。那头老孤猪精得跟鬼似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他憋着一股劲,领着狗在山里头一圈圈地转悠,直到下午,他那条头狗老黄才在一条臭水沟旁边发现了踪迹。
那是一片臭沟塘,冬天水面结了薄冰,下面全是烂泥和枯枝败叶,气味刺鼻。
“我还没反应过来,四条狗就嗷嗷叫着冲进去了!”黄大喇叭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我就听见里头里头传来猪的吼声,还有狗的惨叫一声接一声的!”
他追进去的时候,腿都软了。
臭沟塘里一片狼藉,三条狗已经不动了,肚子都被豁开,内脏流了一地,混在污泥和血水里。头狗老黄也倒在不远处,肠子挂在外面。
自始至终,他连那头猪王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我就想着,不能再折了老黄。”黄大喇叭哽咽着,“我把它肠子塞回去,拿衣服给它绑上,抱着它从沟里爬出来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说完,他又抬手想扇自己。
李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别打了。打了狗也活不过来。”
黄大喇叭被他抓住,情绪彻底崩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泽松开手,任由他哭着。
这就是山。你敬它,它给你一口饭吃。你小瞧它,它就要你的命,或者你狗的命。
哭了半晌,黄大喇叭才渐渐停了下来,他站起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泽:“泽哥,你得帮我!明天,你带上你的黑狼,咱们再去!我给你领路!这仇要是不报,我黄大喇叭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报仇?”李泽看着他,“然后呢?把那头老孤猪打死,拖回来,一身又老又柴的肉,啃着都硌牙。为了这口不好吃的肉,再搭上几条好狗,或者把自己也撂那儿?”
黄大喇叭被问得一愣。
“你那几条狗,死的冤。”李泽的语气很平静,“不是那头猪有多厉害,是你自己太蠢,是你自己把它们带上死路的。”
“我”黄大喇叭张了张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你这外号不是白叫的。”李泽瞥了他一眼,“你这张嘴不是挺好使吗?”
黄大喇叭呆呆地听着,没明白李泽的意思。
“你把这事传出去,总有那好事儿的,或者觉得自己能耐大的,想去会会那头猪王。到时候,肯定有人愿意出头掺和这事。人一多,家伙一多,那猪王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李泽吐出一口烟圈,“到时候,你只管在后面摇旗呐喊,仇不就报了?”
黄大喇叭愣了足足有半分钟,他咂摸着李泽的话,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对啊!他自己不行,可以喊人啊!他把这事传出去,把那头猪王形容得再凶残一点,把自己的遭遇说得再悲惨一点,肯定能激起别的猎户的火气和好胜心。
这法子,比他自己再去拼命强多了!
“泽哥”黄大喇叭看着李泽,“我我明白了!谢谢你,泽哥!”
他郑重地冲李泽鞠了一躬,然后拉起爬犁,带着他那条快要断气的狗,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柴兵叹了口气:“唉,真是够惨的。”
李泽弹掉烟灰,拉开车门坐了回去。“自作自受,有啥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