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车“突突”地咆哮,在冻得邦邦硬的土路上颠簸,车轮压过冰辙,整个车身都跟着一震一震的。清晨的冷风像刀子,从车窗缝里“嗖嗖”往里灌。
柴兵紧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瞅了李泽一眼:“泽哥,你这一手,可算是把周大河那孙子给镇住了。以后晓儿嫂子回去,他指定不敢再放一个屁。”
李泽没搭腔。他靠着车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秃树和电线杆,心思早就飘远了。摆平周家只是第一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手里那几样烫手山芋,换成能攥在手里的硬通货。
卡车没直接回村,在岔路口一拐,开到了常大年家门口。
院门虚掩着,张大强正蹲在墙根下,拿着麻绳拾掇一个破了底的柳条筐。听见卡车声,他一抬头,看见是李泽,立马咧嘴笑了。
“泽哥,柴兵,从县里回来了?”张大强站起来,在裤腿上拍了拍手上的土,“吃饭没?没吃家里还有棒子面粥。”
“不了,强子。”李泽从车上跳下来,“我们得马上去趟庆安,有正事。”
“去庆安?”张大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行,那你们赶紧去,路上滑,开慢点。”
打了个招呼,李泽没多耽搁,翻身又上了车。卡车引擎再次轰鸣,朝着几十里外的庆安县城开去。
去庆安的路更烂,路面全是冰疙瘩和坑,冻得比石头还硬。柴兵专心开车,李泽则弯下腰,从座位底下,把那杆用破布裹着的16撅把子猎枪抱了出来,沉甸甸地横在腿上。
车斗里那些玩意儿,随便哪一样露了白,都够招来亡命徒的。
到了庆安县城,天光已经大亮。街上行人不多,偶尔几个穿得臃肿的男女,都缩着脖子,行色匆匆。李泽让柴兵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他自己下了车,一个人拐进了街口。
街口有家老铺子,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药材”招牌。
李泽推门进去,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柜台后面,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低着头,用一杆小巧的戥子细细地称着药材。
“师傅,打听个价。”李泽手指在乌黑的柜台上轻轻叩了叩。
老师傅眼皮都没抬:“问啥?”
“熊胆,干货,一克能给多少?”
这话一出,老师傅手里的活儿停了。他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仔细地把李泽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才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成色好的,这个数。”
一克三块。比李泽想的还高。
“那虎崽子皮呢?整张的,没伤没病的。”
老师傅的眼睛明显亮了,手里的戥子“啪”地一下放回了盘子里。“那玩意儿可没准价,得看货。皮子、大小、品相,差一点,价钱就差一截。要是真有好东西,”他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完全张开,“最低也得从这个数往上走。”
五百块。
李泽心里有谱了,冲老师傅点了下头,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出了药铺。
回到车上,柴兵正对着手心哈气取暖。“泽哥,问着了?”
“心里有数了。”李泽把猎枪重新塞回座位底下,“走,先填饱肚子。”
两人在街边找了家国营小饭馆,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汤面,两个大肉包子。柴兵吃得呼噜呼噜响,刚想从兜里掏钱,李泽已经几张毛票拍在了桌上。
“泽哥,说好了这顿我请”
“行了,跟我分那么清干啥。”李泽摆摆手,三两口喝完碗里最后一点面汤,“吃饱了,干活去,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