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柴兵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卡车引擎的突突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泽子,咋整?”柴兵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我一脚油门”
李泽没说话。
他看着车窗外十几米远的李赖子,那家伙把手从脖子上放下来,又叼上了烟,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他身边的赵老四,像根木桩子,一动不动。
这是个岔路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选的地方挺好。
李泽推开了车门。
“泽哥!”副驾驶上的徐春林叫了一声。
“车别熄火。”李泽只对柴兵说了四个字,便下了车,顺手把车门带上,没关死,留了条缝。
冬日的冷风灌进他的领口,他一步步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李赖子看李泽真敢一个人下来,脸上的得意更浓了。他吐出一口烟圈,歪着头,用下巴指了指李泽。
“可以啊,李泽,出息了。在望兴山里捡着什么宝贝了?这才几天,都混上解放卡车了。”
李泽站定,离他们五六步远,一个很安全的距离。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李泽的语气很平淡,“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着。”
李赖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变得阴狠起来:“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跟四哥一个说法,这车,这人,都别想从这儿过去!”
“说法?”李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想要什么说法?”
“我听说你打着鹿了,还是三头!”李赖子搓搓手,“咱们一个屯子的,有好事不能你一个人占了。见者有份,这个道理你懂吧?拿五百块钱出来,孝敬孝敬四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他旁边的赵老四,终于有了点动静,往前挪了半步,那双插在袖子里的手,让人心里发毛。
“砰!”
解放卡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柴兵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他常年在山里跑,人高马大。
“孝敬你奶奶个腿!”柴兵几步走到李泽身边,指着李赖子的鼻子就骂,“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这儿拦路要钱?!”
气氛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
赵老四的两只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那是一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
他没看咋咋呼呼的柴兵,而是盯着李泽。、
“赵老四,给他当枪使,他许了你多少好处?一百?还是两百?”
赵老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动作停住了。
李赖子急了:“四哥,别听他放屁!这小子身上钱多着呢!”
李泽根本不理李赖子,继续对赵老四说:“你因为打架,进去过两次。第一次半年,第二次一年。我没说错吧?”
赵老四的瞳孔缩了一下。
“再进去一次,就是严打了,判几年你自己心里有数。为了李赖子这种货色,把自个儿下半辈子搭进去,你掂量掂量,值不值当。”
他这种滚刀肉,打架不怕,蹲号子也不怕。可他怕不值当。
“四哥,干他!出了事我兜着!”李赖子还在一边煽风点火。
李泽忽然笑了。
他转过身,像是要回车上。
就在李赖子以为他怕了,脸上刚露出得意的瞬间,李泽猛地一伸手,从半开的车门里闪电般地拽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用来分解鹿身的骨锯。
锯子长两尺有余,锯齿森然,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污和肉末。
他没拿锯子指着谁,只是随意地拎在手里,用另一只手弹了弹锯刃,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我这趟进山,锯了不少骨头。”李泽笑嘻嘻的,“狼骨头,鹿骨头,都挺硬的。就是没试过人骨头,不知道跟木头比,哪个更禁得住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