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柴兵的眼圈还是有点红。
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走吧,先去军子家,然后再去春林家。把肉分了,这趟活儿才算彻底干完。”
“好。”柴兵发动了车子。
解放卡车再次发出突突的声响,朝着屯子深处开去。
先到的是郝军家。
卡车刚在门口停稳,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是郝军的娘。她看见郝军从车上跳下来,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就要开口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跑出去这么多天”
话没骂完,她的视线就落在了从车斗里往下抬东西的李泽和柴兵身上。
一大块用麻袋装着的东西被“咚”地扔在地上,露出一角带着皮毛的肉,还有一根粗壮的后腿。
郝军娘的骂声卡在了嗓子眼,愣住了。
郝军的爹也闻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烟袋锅,看见这阵仗,也停下了脚步,一脸的警惕。
“爹,娘,我回来了。”郝军走到他爹娘跟前,腰杆比平时直了不少。
他指着地上的肉:“这是泽哥带我们去山里弄的,鹿肉,给家里的。”
“鹿鹿肉?”郝军爹的烟袋锅差点掉地上。
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肉,比过年分的猪肉还大块。
李泽和柴兵把肉搬到院里,冲郝军爹娘笑了笑,没多说话,又回到了车上。这是郝军家的事,他们不好多掺和。
郝军他娘绕着那块肉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又赶紧缩回来,凑到郝军跟前,压低声音:“儿啊,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要钱,我们自己打的。”郝军挺起胸膛,“我跟泽哥出去,挣回来的。”
他爹拿着烟袋锅,半天没吱声,只是一个劲儿地瞅着自己儿子,又瞅瞅车上坐着的李泽,眼神复杂。
郝军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小子以前游手好闲,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今天,倒像个爷们了。
“行了,快快把肉抬屋里去,外面人多眼杂的。”郝军娘回过神来,赶紧招呼着。
看着郝军跟他爹一起费劲地把肉往屋里抬,李泽冲柴兵点了下头。
车子再次启动,开往徐春林家。
路上,李泽对副驾驶上的徐春林又嘱咐了一遍:“春林,记着没?到家了,你爹要是问,你就少说话。你把他引出来,剩下的我来。你瞅准机会,带你娘进屋,把钱给她。”
“嗯,记住了,泽哥。”徐春林攥着衣兜,手心里的汗把那沓钱都浸得有点潮了。
徐春林家比郝军家还要破败几分。院墙是烂泥糊的,几处都塌了角。
卡车一停,院门就开了,一个黑瘦的汉子沉着脸走了出来,正是徐春林的爹,徐铁。
徐铁在屯子里是出了名的犟骨头,脾气又臭又硬,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但也一辈子没跟人笑过。
“徐春林!你还晓得回来!”徐铁总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这几天跟野狗一样,疯哪去了?”
徐春林身子一抖,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泄了一半。
李泽从驾驶室另一边跳下来,正好挡在徐春林身前。
“徐叔,是我带春林出去的。”李泽不卑不亢地看着徐铁,“去望兴那边帮朋友家干了点活。”
徐铁的视线刀子一样刮在李泽脸上。对于这个屯子里新冒出来的“人物”,他只有耳闻,印象里就是个不学好的混子。
“我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插嘴。”徐铁毫不客气。
李泽也不恼,只是朝车斗里的郝军和柴兵使了个眼色。
“哐当”一声巨响,比给郝军家的那份还要大的一扇鹿肋排,连着小半个前身,被扔在了雪地上。
肉上的血还没冻实,鲜红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徐铁的话戛然而止,死死地盯着那块肉,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
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棉袄的女人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是徐春林的娘。她看到那堆小山似的肉,吓得用手捂住了嘴。
“徐叔,春林这几天没白辛苦。”李泽的语气很平静,“他跟着我,风里雪里的,这是他凭力气换回来的。一扇鹿排,一条后腿,还有这堆骨头,都能熬汤。”
说着,柴兵和郝军又合力把另一条后腿和一麻袋骨头也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