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四五里地,眼看天色开始偏西,周围的地形也渐渐熟悉起来,几条狗才真正放松了警惕,不再紧绷着身体。
快到山脚下,氓流屯的地界已经能看到了。李泽停下脚步,对背着麻袋、神情麻木的张亮说:“我们就不去兴关屯了。你先跟你国富大哥他们回去,把你弟的事儿忙活了。等忙完了,到望兴村,找老柴家,就能找到我。”
这边几个屯子离得都不算远,望兴村在西北,兴关屯在西南,中间就隔着氓流屯和一个大泡子,走路也就一个多时辰。
黄家那边要帮着张罗丧事,李泽他们也不好过去打扰。
张亮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一行人就此分开。
张亮、黄国富和黄国兴三人朝着西南方向的兴关屯走去。李泽则带着柴兵、郝军和徐春林,领着五条狗,往西北方向的望兴村回。踏雪跟在队伍后面,还不时地回头,朝着张亮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两眼。
“这张亮,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郝军叹了口气。
“他不是娶媳妇了吗?”柴兵问。
“不是那意思。”郝军解释道,“咱这山里,讲究个宗族人脉。他家就他们哥俩,现在就剩他一个。往后在屯子里,没个叔伯兄弟帮衬着说话、撑腰,受了欺负都没地方说理去。”
柴兵和徐春林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李泽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横死在外头的人,是不是不能进屯子?”
另一边,张亮也正跟黄国富说着同样的事。他哑着嗓子说:“国富哥,我知道规矩,横死的人进不了屯子,灵堂不能设在家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啥呢?别寻思那些没用的。”黄国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再说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媳妇呢。”
提到媳妇,张亮脸上划过一丝苦涩,叹了口气:“她眼里就认钱。”他没再多说,只是郑重地道,“国富哥,你和你大爷的情分,我记一辈子。”
到了兴关屯的屯子口,张亮把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在雪地上,对着迎出来的几个屯亲,“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磕得砰砰响:“各位叔伯大爷,求求你们,帮我一把,让我弟能入土为安。我知道规矩,灵堂不进屯,就在屯子外头这片空地搭。”
“哎!快起来!你这是干啥!”几个屯亲赶紧上来拉他,“国富他爹早就打好招呼了!赶紧起来,老爷们儿都等着搭棚子呢。”一个年长的老人又嘱咐道,“记住了,哭有钟点,眼泪不能掉棺材里,不吉利。”
黄国富和黄国兴跟屯亲们打了声招呼,便先往家走。
“国富,你爹在屯子里真好使啊。”黄大喇叭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我爹心肠好,大伙儿敬他。”黄国富说。
“这事儿,咱老黄家算是仁至义尽了。”大喇叭又说。
“是啊,往后就看他自己了。”黄国富叹了口气,又对黄国兴说,“哥,张亮那一百块钱,我帮你先垫上,回头我找他媳妇要去。”
“不要了!”黄国兴摆了摆手,“我明天上山打点牲口,后天就回家了,不差那点。”
黄国富有些意外:“你不跟着李泽上山了?”
黄国兴脸上有些挂不住,撇了撇嘴:“人家压根就没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