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山脊,地势豁然开朗了些,眼前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稀稀拉拉地长着些松树和白桦。风从山谷里灌上来,吹得人脸颊生疼。队伍的气氛比这天气还要冷。
“我说这兴关屯的山里真是邪乎,”黄国兴呵出一口白气,搓着冻僵的手,大嗓门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前阵子,就听那送货的小梁子说,看见三只大老虎,就在这小天目顶子附近。嘿,那家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这话一出口,走在前面的李泽、郝军和徐春林脚步都是一顿。柴兵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黄国富,话却是对着黄国兴说的:“嘴上没个把门的,早晚要吃亏。”
黄国兴脖子一梗:“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跟我甩什么脸子?”
柴兵没再理他,只是快走两步跟上李泽,声音压得很低:“是那个司机小梁子传出去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在山里,有些事是禁忌,尤其是这种关乎顶尖猎物行踪的消息,到处嚷嚷,只会引来祸事。
李泽没接话,只是扫了黄国兴一眼,那眼神让黄大喇叭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哎!快看!这是啥?”郝军突然指着前面一棵老松树下,叫了一声。
众人围过去,只见雪地上有一串清晰的爪印,梅花状,一直延伸向林子深处。
“狼!”郝军叫道,“肯定是狼爪印!”
黑狼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头在那串脚印上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身上的毛都微微炸了起来。
黄国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把猎枪抱得更紧了。张亮更是抖得不成样子,死死盯着那串脚印,像是已经看到了他弟弟的惨状。
李泽却蹲了下去,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爪印的深度和形状。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末,平静地开口:“不是狼,是狐狸。”
“狐狸?”郝军愣了,“狐狸爪印能有这么大?而且你看这印子,直着往前走,都说‘狐走一条线’”
“这是只公狐狸,还是个大家伙,所以印子大。它这是在找食,不是在赶路。”李泽指着爪印延伸的方向,“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沟塘子?”
张亮被问得一愣,连忙点头:“有,有!再往前走半里地,山坡下头有个挺大的水泡子,冬天都冻上了。”
“那就对了。”李泽的语气很笃定,“狐狸是沿着沟塘子边找冻死的鱼虾,或者等着抓傻狍子喝水。它跟咱们不是一条路。”他看向队伍,“咱们继续走,去地窨子。”
黄国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自诩是打猎的老手,却也没看出这门道来。这一下,他心里那点不服气,被压下去不少,没再出声嚷嚷。
李泽一挥手,大狼立刻心领神会,带着黑狼和花熊的两只半大儿子——二西和三莲,从队伍侧翼窜了出去,呈扇形在前面探路。
队伍重新上路,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绕过那片沟塘子,又爬上一个缓坡,张亮指着前面一片被几块巨大岩石遮挡住的凹地,声音发颤:“就就在那儿。”
那是一个典型的地窨子,一半嵌在山坡里,只露出一个用石头和木头垒成的门脸,顶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和枯草,上面又落满了雪,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还没等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踏雪和虎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身体紧绷,低吼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地窨子门口的方向,却不是对着门口,而是扫视着周围的岩石和树林。
众人跟着停下,眼前的景象让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地窨子门口的雪地上,一片狼藉。暗红色的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早已冻成了黑褐色的冰坨。雪被踩得乱七八通,能清晰地分辨出几种不同的脚印:有人的,有狗的,更多的是狼的。那些狼脚印又大又深,交错纵横。
李泽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地面的混乱上,他快步走到地窨子侧面的一块巨大岩石下,抬起头。岩石顶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狼爪印。
“这狼不小。”柴兵也跟了过来,看着那爪印,脸色沉重,“能跳上这么高的石头,少说也得有一百来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