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全站了起来,柴绍一把抄起立在墙角的猎枪,几步就跨到了门口。
院里的狗叫得更凶了,狂吠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谁?”柴绍压着嗓子喝问一句,手已经摸上了枪栓。
“吱呀——”
院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缝,两条黑影闪了进来,一高一矮。狗群瞬间就要扑上去,被李泽一声短促的口哨给喝住了,但依旧围着那两人,低吼不止,随时准备撕咬。
“都别叫了!”柴绍看清了来人,眉头皱得更紧,“黄国富?你们跑来干啥!”
“绍书记”黄国富的声音带着颤音,身边那个矮个子男人浑身抖得像筛糠。
屋里的柴良玉沉声发话:“绍子,有啥事领他们去村部说,别弄进屋里来,再把狗惊着了。”
“听见了,三叔。”柴绍应了一声,把枪口朝下,对着门口的两人一摆头,“走,去村部。”
“绍书记!我求求你了!”那个矮个子男人突然往前抢了一步,狗群“呼”地一下又围了上来,吓得他“妈呀”一声又退了回去。他隔着几条狗,带着哭腔喊:“我弟我弟张强,让狼给叼走了!求你们了,帮着找找吧!”
张强,就是张亮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柴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扭头死死盯着黄国富:“下午在山上不是挺能耐吗?不是说我们搅了你们的好事吗?怎么着,找不着人了,想起我们了?”
黄国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急又愧:“绍书记,你别骂了。我那大哥他打猎是把好手,可这掐踪的本事是真不行。我们顺着脚印找到了地方,就看见一摊血,还有狼脚印我们下午确实看见李泽兄弟他们了,那鹿踪追得,真叫一个准。我们寻思寻思这事,可能还得请高人出手。”
“高人?”柴绍冷笑一声,“我告诉你黄国富,李泽他们是我三叔请来的客人,不是给你们兴关屯擦屁股的。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去你们自己去村部等着,我给你们问问。”
他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噗通”一声。
张亮猛地跪在了雪地上,膝盖砸在冰碴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绍书记!我给你磕头了!”他声音嘶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是我非拉着我弟上山求求你了,救救他吧!活要见人,死死也得把尸首找回来啊!”
黄国富赶紧去拉他,柴绍也停住了脚,回过身,两个人费了老大劲才把哭得瘫软的张亮从地上架起来。
柴绍心里也堵得慌,但还是硬着心肠说:“这不是我狠心。那是狼群!让李泽他们几个半大孩子去犯这个险,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就是跪死在这儿,我也不能答应。国富,你把他带回去!”
“哇——”张亮再也撑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都怨我啊!为了那个熊胆我弟才多大啊就这么没了”
屋里,男人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柴良玉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又重新装上烟丝,闷着头抽了一口,才开口:“这事,咱管不了。”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李泽,“他们是外来的,年纪又轻。跟狼群打交道,那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再说了,你看看那几条狗,哪一条不是好样的?真跟狼干起来,伤了哪条我都心疼。这事,李泽自己不开口,谁也别劝。”
话音刚落,李泽站了起来。
他把身上的棉袄扣子系好,平静地说:“我出去看看。”
“小泽!”柴良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那不是闹着玩的!”
“老爷子,我心里有数。”李泽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很稳,“我是去找人,不是去找狼群的麻烦。狗我也会看好,不会让它们乱来。”
柴良玉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手:“千万小心。”
李泽点点头,对柴兵说:“你留下。”然后扭头看向郝军和徐春林。
两人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家伙跟了出去。
院门外,柴绍正劝着,黄国富也一脸为难地搭着还在抽噎的张亮。看见李泽他们出来,三个人都愣住了。
李泽没看张亮,先对柴绍和黄国富说:“绍书记,你跟国富大哥先去别处溜达一圈,我跟张亮单独聊几句。”
张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就要从黄国富的摩托车后座上跳下来。
“叫我李泽就行。”李泽拦住他,指了指旁边一棵大榆树底下,“咱俩去那儿说。”
走到树下,避开了门口的光亮,李泽才开口:“稳住了,别慌。你先跟我说实话,你们哥俩为了熊胆,在山上猫着?”
张亮猛点头,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他要结婚,女方要的彩礼钱凑不够,他弟张强就说知道一个黑瞎子仓,想掏了熊胆卖钱。哥俩昨天上了山,天黑前找到了地方,但天色已晚,不敢贸然动手,就想着去附近一个废弃的地窨子里猫一宿,等今天天亮再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