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换好干爽的衣裳从里屋出来,外屋地的热气扑面而来。郝军和徐春林正坐在炕沿上,借着灯光仔细擦拭着那两支56半。枪管里的油味混着屋里的柴火味,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泽哥,你说咱们啥时候去给柴大爷打那头黑瞎子?”郝军一边用通条捅着枪管,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老书记对咱这么够意思,咱也得表示表示。”
李泽没接话,走到门口的水盆边,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得他一个激灵。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冬天进深山过夜,太险了。再说,得看狗的状态。踏雪和虎头还小,没在山里经过太恶劣的天气,不能冒这个险。”
正说着,门帘一挑,柴兵端着个笸箩进来了。“泽哥,酒精和药膏,我给你拿来了。”他把笸箩放在炕上,里面除了医用酒精,还有一小盒黄色的药膏,是治跌打损伤的。
李泽拿过东西,走到墙角的筐子边。花熊听见动静,费力地抬了抬头。李泽先用棉球蘸了酒精,小心地擦拭花熊腿上被野猪獠牙划破的伤口。酒精一沾上皮肉,花熊疼得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但它没有挣扎。李泽手上的动作很稳,清理干净后,又抠了一坨药膏,均匀地抹在肿胀的关节处。
做完这一切,花熊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李泽的手掌。卧在一旁的踏雪和虎头,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连大气都没敢出。
晚饭就在柴良玉家吃的。正经的杀猪菜,酸菜炖白肉粉条,大块的走油肉炸得皮酥肉烂,再配上一盘蒜泥白肉。血肠做起来麻烦,就没弄。
“香!太香了!”徐春林夹了块走油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柴大娘这手艺,绝了!”
郝军也吃得满头大汗:“在城里饭店,可吃不着这味儿。”
柴良玉今天高兴,也多喝了两杯,听着两个小伙子的夸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饭后,几个人盘腿坐在炕上喝茶。柴良玉磕了磕烟袋锅,问李泽:“小泽,听老柴说,你家是县城的?家里还有啥人啊?”
“我家就剩个妹妹在上学。”李泽如实回答,“我之前不争气,总在外面混,现在回来了,就想好好过日子。”
柴良玉点点头,没再往下问。这时,柴良玉的大儿子柴锋站起来:“爹,我先去给我媳妇送点饭。”
柴锋一走,大儿媳就推了推身边一个文静的姑娘,“鸿雁,去,给爷和几位叔叔倒点水。”
柴鸿雁应了一声,拿起暖水瓶,挨个给屋里的人续水。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两条辫子乌黑油亮。给李泽倒水的时候,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泽哥,喝水。”
李泽客气地点点头:“谢谢。”
柴绍在一旁看着,忽然咧嘴一笑:“泽哥,你看我大侄女咋样?高中毕业,有文化,在村小学当老师呢。”
他话音刚落,柴良玉手里的拐棍就敲在了他后背上,发出“梆”的一声闷响。“就你话多!”
柴鸿雁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放下暖瓶,转身跑进了里屋。
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柴良玉却像没事人一样,把烟袋锅在鞋底上敲了敲,直接看向李泽,开门见山地问:“小泽,你今年也不小了,个人问题咋想的?”
这回,李泽没再绕弯子。他放下手里的茶碗,很认真地看着柴良玉:“柴大爷,不瞒您说,我心里有对象了。我们处得挺好,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去她家提亲,顺利的话,后年就结婚。”
柴良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子!有担当!到时候需要车,你吱声,让你柴兵哥开拖拉机去接你!”
“爹,那鸿雁”柴绍又想插话。
“滚犊子!”柴良玉眼睛一瞪,“上你媳妇那屋待着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柴绍灰溜溜地被骂走了。
柴良玉这才转回头,语气缓和下来:“那黑瞎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