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愣子媳妇的手脚麻利,话音刚落没多久,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就从锅里蹿了出来,混着灶膛里木柴燃烧的焦香,霸道地钻进了屋里每个人的鼻孔。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炕桌。
李泽看着桌上的阵仗,心里又是一惊。
一盘金黄喷香的炒鸡蛋,堆得冒了尖儿;一碗红烧肉,肥瘦相间,在酱色的汤汁里颤巍巍地抖动;正中间,是一只炖得烂熟的整鸡,皮肉都快脱了骨。这架势,都快赶上过年了。
这吃的有点不安心啊。
伙食太好了,吃得他有点坐立不安。
“娃,愣着干啥,动筷子啊。”周二愣子媳妇笑着给李泽的碗里夹了一块最大的鸡腿,又拿出一个酒瓶和三个豁口碗,“张大哥,今天高兴,咱哥俩陪着娃喝点。”
张大强早馋酒了,嘿嘿一笑,搓着手就要接。
李泽却站起身,双手按住酒瓶,冲周二愣子媳妇歉意地笑了笑:“嫂子,酒我就不喝了,我戒了。”
屋里的气氛微微一顿。在屯子里,长辈敬酒,小辈不喝,是天大的不给面子。
张大强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你小子”
“让他别喝。”炕上的周二愣子开了口,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李泽,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好好的,戒酒干啥?”
“家里有个妹妹要照顾,喝了酒误事。”李泽嘿嘿一笑。
这话一出,周二愣子媳妇看他的眼神立马就柔和了下来,一把抢过张大强手里的酒碗:“听见没,人家李泽是个有担当的,不像你们这些老酒鬼。不喝好,不喝好,嫂子给你盛鸡汤。”
没了酒,话匣子却打开了。周二愣子和张大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给李泽讲望兴村那边的山场。
“望兴村那边的山,比咱们这边的更深,林子更密。”周二愣子靠在被垛上,慢悠悠地说,“山里头野猪多,还有狍子群。你去了,别贪多,先摸清路数。”
“那边有个叫‘野狼谷’的地方,你千万别靠近。”张大强嘬了口旱烟,表情严肃,“那地方邪性,进去的猎人,没几个能囫囵个儿出来的。”
这顿饭,吃得他心里热乎乎的。
饭后,周二愣子媳妇收拾碗筷,周二愣子却没让李泽走。他挣扎着下了炕,走到墙角,从一个破旧的木箱里,拿出几条用牛皮搓成的狗绳。
他把其中最粗的一条递给李泽,绳子的另一头,连着院子里那条如墨的黑狼。
“黑狼,你见识过了,是头犬,能压场子。”
他又拿起另外三条狗绳。
“这条细一点的,是‘花蛋子’,它胆子小,但鼻子是狗王爷,能顺着风闻到十里外的血腥味,最擅长追踪。”
“这条,是‘花熊’,别看它长得憨,力气大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打到的大家伙,它能帮你拖下山。”
“最后这条,是‘灰狼’,最狡猾,鬼精鬼精的,不声不响就给你抄了后路,专门打伏击。”
周二愣子把四条沉甸甸的狗绳,一并交到李泽手里。
“小子,这四条狗,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我信你,别糟蹋了它们。”
李泽郑重地点了点头:“周叔,你放心。”
李泽和张大强走出院子时,天色已经擦黑。冷风一吹,酒足饭饱的张大强打了个哆嗦。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关上的木门,又看了看身边,牵着五条神情各异的猎犬,走得沉稳有力的年轻人。
“小子,你知不知道,周二愣子这是把半条命都交给你了。”张大强感慨道。
李泽没说话,只是伸手,挨个摸了摸身边几条狗的头。新来的四条狗,虽然还有些陌生,却已经不再抗拒他的抚摸。
“他跟我这老家伙,都老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张大强吐出一口白气,“这几条狗,都是通人性的好东西,跟着我们,早晚得憋屈死。我们这是在给它们找个好下家。”
李泽这才恍然大悟。
跟张大强分开后,李泽牵着五条狗往家走。
望兴村的活儿,山高林密,一个人确实有些吃力。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人影来——郝军。
之前把那小子一个人撇在山上,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