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西偏殿的门,新漆刺鼻的气味和积年尘灰的霉味在空气里顽固地纠缠着,呛得安陵容忍不住咳嗽起来。林芝立刻挡在她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所谓的“住处”。
房间不大,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糊窗的纸已经发黄破损。家具简陋:一张挂着陈旧发黄帐子的木床,一张掉漆的八仙桌,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一个半旧的衣柜。地面是粗糙的青砖,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蛛网。最糟糕的是,靠近北墙的地方,墙壁有明显的洇湿水痕,墙角甚至长了一小片滑腻的青苔!空气又潮又冷。
带路的小太监敷衍地说了句“小主请自便”,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安陵容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再想想富察贵人那边可能有的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差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林姐姐……这里……这里怎么能住人……”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深宫的冰冷和残酷,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林芝的心也沉了下去。这环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潮湿、阴冷、霉味——这是滋生疾病的温床!安陵容本就l质偏弱,住在这里,风寒、咳疾、甚至更严重的病症都可能随时找上门!住在这里简直是慢性自杀!
她立刻放下随身的小包袱,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她快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微弱的阳光和带着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稍微驱散了些霉味。
“容儿,别哭。”林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她走到安陵容身边,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含泪的眼睛,“地方是破了些,但收拾收拾总能住,记不记得我们在京城时,那漏风的破客栈?别怕。”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安抚力量,让安陵容的哭泣渐渐止住。她看着林芝坚定沉着的眼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点了点头。
安陵容小心地从随身的小包裹里取出一只半旧的荷包,针脚细密却已显磨损,是父亲当年赴考前母亲熬了数个通宵缝制的,里面装着几枚磨圆了棱角的铜钱和一小包家乡的泥土。她把荷包轻轻压在枕头最深处,仿佛压住心口那点对宫墙外最后、最温暖的念想。
林芝又原地环视了一圈,内心第一个小目标确立:
生存!保障最基本的生存安全!
目标一:改善居住环境(通风、除湿、防霉)。
目标二:确保饮食饮水安全(防下毒、防克扣)。
目标三:在势利眼和潜在眼线的环绕下,建立最基本的“安全区”。
林芝立刻行动起来,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效率和条理。
1通风除湿:她让安陵容先坐在一把看着还算结实的椅子上休息,自已将所有能打开的窗户全部打开,让空气对流。她找来一个破旧的簸箕,开始清扫地上厚厚的积灰和蛛网。墙角那片青苔,她用从院子里捡来的碎瓦片,小心翼翼地刮掉,露出下面潮湿的砖石。
2床铺安全:她仔细检查了那张木床,确认没有虫蛀腐朽。然后利落地将床上那套散发着霉味的旧被褥卷起来,堆到角落。“这个不能用了,潮气太重,用了会生病的。”她语气坚决。幸好她们自已带了一套还算干净的薄被褥。她迅速铺好床,至少保证晚上有个干燥的地方睡觉。
3水源隐患:她检查了屋内的水壶和水盆,都是空的。她拿起水壶:“小主稍等,奴婢去要点热水来。”她深知深宫饮水安全的重要性,绝不能用不明来源的水。
林芝拿着水壶走出西偏殿,碰见一个穿着不俗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正往富察贵人的东偏殿走去。知秋看到她,脚步微顿,脸上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妹妹,去打水?正殿廊下有小茶炉,烧着热水呢。不过这会儿富察贵人刚吩咐了要煮燕窝,夏小主那边也要了莲子羹,炉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闲不下来。妹妹怕是要多等等了。”她语气温和,眼神扫过林芝红肿未消的手腕轻声道。
林芝立刻低下头,让出木讷又带点惶恐的样子:“谢谢知秋姐姐提醒。奴婢……奴婢等等就好。不敢耽误贵人的燕窝。”她将“卑微”和“识趣”表现得淋漓尽致。
知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端着托盘走向东偏殿。
林芝走到正殿廊下,果然看到一个小泥炉,上面坐着一个铜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旁边守着一个小太监,正百无聊赖地打盹。林芝走过去,低声道:“公公,奴婢是西偏殿安答应身边的林芝,想打些热水,不知……”
小太监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挥挥手:“等着吧,贵人要的燕窝水还没开呢。你们西偏殿的,晚点再说。”
林芝心中冷哼,脸上却依旧木讷:“是,奴婢知道了。”她安静地退到一边角落等待,仔细观察着炉火、水壶、以及周围的状况。她必须确保拿到手的水是干净的、烧开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偏殿隐隐传来富察贵人挑剔点心和茶水的声音。林芝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她默默计算着时间,直到那小太监不耐烦地嘟囔着“好了好了”,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了记记一壶滚烫的开水。
“谢公公。”她低声道谢,端着沉甸甸的水壶往回走。热水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想办法弄到干净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