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以后
放学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荡着，陈伟已经把书包甩到肩上，脚底板抹了油似的往操场冲。
身后传来李融的喊声，带着点急：“伟哥，等会儿！”
他刹住脚回头，见李融和陈立正快步追过来。
两人身上那件黑色皮夹克在傍晚的光里泛着沉实的光。
那是开学前三个人凑钱买的通款，说是“兄弟装”，厚实的pu面料摸着像块硬纸板，这会儿倒把两人衬得比平时挺拔些。
“吴迪上周早上那事儿，你别不当回事。”
李融跑到他跟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动，“他被咱们堵在楼梯间时，脸都青了，临走前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上周去找老布的时侯，把打架的事说了，他说他会向政教处王老师转告”
老布是李融和陈伟的高中班主任。
陈伟抓了抓书包带，嗤笑一声：“他？就他那怂样？那天被陈立推了一把，差点瘫在地上，还敢来找茬？”他说着往篮球场瞥了眼，那边已经有几个男生在拍球了，“我打会儿球就回，没事。”
李融还想说什么，陈立拽了拽他的胳膊，朝操场入口努努嘴：“先让他去，咱们在边上看着。”
陈伟没再等他们，一溜烟冲进篮球场，扒了外套往看台上一扔，抓起个篮球就加入了战局。
运球的砰砰声里，他早把李融的叮嘱忘到了脑后。
吴迪那副窝囊样还在他脑子里晃——被他们三个堵在楼梯拐角，背贴着墙，手都在抖，陈立推他胸口时，他踉跄着差点坐地上，最后是低着头灰溜溜钻出去的，连句狠话都没敢撂。
可他没看见，操场围栏外的香樟树下，吴迪正死死盯着篮球场中央那个跳跃的身影。
他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指节发白，早上被推的胸口还隐隐作痛，更痛的是那股憋在喉咙口的气。
他打不过三个，可他认得陈伟，那个带头笑他“矬子”的，就是他。
口袋里的水果刀是周末买的，在巷口那家老水果店，老板正忙着称橘子，他抓起一把就往裤袋里塞，付了钱就跑，连找零都没要。
刀身比他手掌还短，木柄磨得发亮，可这会儿硌在手心，像能生出尖牙来。
场边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指着围栏喊了句什么。
陈伟刚投进个三分，得意地回头，正好对上吴迪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
他手里举着的东西闪了下，是刀！
“陈伟！你给我站住！”吴迪的声音劈了叉，像被砂纸磨过，他翻过半人高的围栏，摔在地上，又立刻爬起来，举着刀往球场中间冲。
陈伟的血瞬间凉了半截，腿肚子直打颤。
他哪见过这阵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
篮球从手里滑出去，砸在地上弹了几下，他转身就往看台后面冲。
周围打球的人尖叫着散开，有人往教学楼跑，有人举着手机发抖。
“吴迪！你疯了？！”李融的吼声穿透了混乱，他拽着陈立就往球场冲，皮夹克的拉链没拉，被风灌得鼓鼓的。
“拦住他！”
吴迪眼里只有陈伟那个跑远的背影，手里的刀随着脚步颠颠晃晃，刀刃上沾了点草屑。
陈伟慌不择路，被看台台阶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这两秒的耽搁，吴迪已经追上来了，他喘着粗气，举刀就往陈伟背上刺。
“小心！”陈立嘶吼着扑过去，用后背狠狠撞在吴迪胳膊上。
吴迪的刀偏了方向，擦着陈伟的校服划过去，布料被割开道口子。
他被撞得踉跄着退了两步，转身就朝陈立挥刀，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滚开！”
李融从侧面冲上来，没敢直接碰刀，而是瞅准机会，用胳膊肘顶向吴迪的肋骨。
“你动他试试！”他吼着，把陈伟往身后拽。
吴迪被顶得闷哼一声，手里的刀却没松，反而更用力地挥舞着。
陈立趁他分神，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吴迪的手劲出奇地大，两人较着劲，刀在半空晃来晃去。
“李融！帮忙！”陈立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吴迪的指甲抠进了他的手背。
李融没犹豫，抓起地上陈伟的外套，猛地缠在吴迪手腕上，使劲一勒。
吴迪吃痛，手一松，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滑出老远。
没了刀，吴迪像被抽走了骨头，可嘴里还在骂：
“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他挣扎着要去捡刀，李融抬脚把刀踢到看台底下，陈立顺势把他胳膊往背后一拧，膝盖顶住他的后腰，死死按在地上。
“别动！再动废了你！”陈立的声音都在抖，不是怕，是气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已的手背，被指甲抠出了几道血痕，渗出来的血珠滴在吴迪的校服上。
李融喘着粗气，往陈伟那边看了眼，见他只是膝盖擦破了点皮，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皮夹克，刚才扑的时侯蹭到了地上的灰，肘部磨出块白印，倒不碍事。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政教处的王老师带着两个保安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老师。
“怎么回事？！”王老师的脸都白了，看见地上的吴迪，又瞥见看台底下那把刀，声音都变了调，“快！先把人控制住！”
保安上来把吴迪架起来，他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被保安死死按住，才终于蔫了下去，瘫在地上直喘气。
王老师把陈伟、李融和陈立拉到一边，脸色铁青：“到底怎么回事？吴迪怎么会带刀？”
李融把那天早上的事跟王老师说了一遍，从吴迪先挑衅，到后来他们三个把吴迪堵在楼梯间，一五一十没敢隐瞒。
王老师听完，眉头拧成个疙瘩，掏出手机开始拨号：“都跟我去办公室，还有，把你们家长也叫来。”
这件事儿班主任老布确实跟王老师沟通过，但是当时王老师认为这年头高中生互相打架
斗殴正常后就没有太当回事。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吴迪被两个保安看着，蹲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陈伟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用碘伏处理过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李融和陈立站在旁边，皮夹克上的灰还没来得及拍掉，两人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