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手中的笔杆骤然断裂,修长好看的手指上墨迹蔓延,有种破碎飘零的美感。
“太子妃的母家,又是东宫。”
裴珏眼底的精光短狭而促冷:“哪怕本王只想偏安一隅,带着又又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可太子还是不放过本王。”
“属下很是不解。”袁玉道:“太子明明厌弃了小主子,不喜她待在东宫,您收养小主子,太子不应该感谢您么,为什么总是盯着不放?”
“二哥心胸狭隘,不喜世人骂他难有容人之量,所以他的本意是,想要把又又远远送走,而不是让又又养在本王膝下。”
说此话的时候,裴珏眼底没有愤怒的炽热,也没有憎恶的尖锐,而是一种接近雪山之巅的冰冷。
“既然逃避无法避免,那就直视他。”
“张家不是想要官学的名额么,那本王就抢了他的名额。”
次日便是阖家团圆的仲秋节,一大清早空气里都弥漫着喜庆。
张弛夫妇自知道了行动失败后,便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心中臆想了千百种死法,有被宁王那凶神恶煞的侍卫撕碎的,有宁王进宫告状将他押上断头台的,也有被诏狱里的蛇虫鼠蚁咬死的。
惶惶不可终日一整夜,然而这一夜却平淡无比。
好似昨日那个羊车事件没有发生。
张弛夫妇心情忐忑,却还是要进宫参加议典,然而当他们穿戴整齐推开大门时,赫然发现府门前围着一群老百姓。
张弛仔细拨开人群一看,正中央躺着昨日那名已经昏死过去的摊主。
他身下血迹斑斑,眼睛被人挖去一只,手脚指甲全部拔了精光,手边还放着一张被风吹得卷页的信纸。
上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宫宴不见不散!”
张弛吓得屁滚尿流,这下宫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了。
“一定是宁王,一定是宁王!”
他被下人抬回府中时,挥舞着手失声尖叫着:“他这是在警告我,今日进宫定要告到御前!”
“老爷,他们只是昨日没回来而已,那宁王若是问出什么,早就找咱算账了,又何必等到进宫呢?他这是吓唬呢!”张夫人安慰道。
“你别忘了,当朝皇太子可是咱的妹夫,毕竟是替他办事,有什么事,他能不兜着么?”
张弛汗颜,被夫人劝了半晌,宫宴又不能无缘无故告假,还是硬着头皮进宫了。
仲秋节遇上秋分,乃是百年一遇的大吉之日。
夕月坛的秋祭按时举行,远远望去,坛前空地上黑压压的站满了王公贵族。
裴珏一早进宫参加仪典,到了宫宴方开的时辰才来到宫门口接又又。
清脆的马蹄声临近,从上头下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小女孩。
又又喜华贵,喜爱那些布灵布灵、花里胡哨的饰物,她身上穿的也是江南织造的云锦宫装。
小女孩发绾双髻,额角各垂下赤金的蝴蝶坠子,小口上点缀一抹红,淡雅又艳丽。
裴珏见着闺女这个样子,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来,一天没见了,让爹抱抱。”
又又骑在裴珏身上,一只手搂着爹爹脖颈,手中还提着一个金丝笼子。
“爹爹看,这是又又新养的喵。”
波斯猫碧眼,脖颈上戴着一个绿碎宝石的项圈,耳朵娇小可爱,如又又一般乖巧。
得,宁王府快成动物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