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生硬的木桩紧贴着张葱的后背,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破烂衣服下的皮肉,带来阵阵不适的刺痛。疤脸抱着双臂,像一堵凶神恶煞的肉墙,站在几步开外,眼神不善地来回扫视着这个被绑缚的“猎物”。
基地的大门紧闭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引擎调试和粗犷的谈笑声。显然,金发女郎和其他队员正在里面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给。
张葱的脑子在飞速运转。身l被捆绑的束缚感,像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他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尊者”尊严。无序坟场那永无止境的折磨早已将他对纯粹肉l痛苦的阈值拔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这样羞辱远大于伤害。真正刺痛他的是现实——这里是“地狗星”,一个力量至上、秩序崩坏的底层世界。他那套属于“次元主宰”的言辞和姿态,在这里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招致更直接的暴力和彻底的蔑视,把他钉死在“疯子”或“奸细”的耻辱柱上。
“复仇”
文月那冰冷贪婪的笑容再次灼烧着他的脑海。要生存下去,要寻找机会,就必须适应这里的规则。扮演一个“人”,一个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审问、甚至可以被利用的“人”,而不是一个记口神谕的异类。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眼神中的茫然和屈辱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疤脸有些焦躁地踱了两步。他看了看紧闭的基地大门,又瞥了瞥木桩上沉默的张葱。大姐头让他们带人回来审,自已却先进去了。这岂不是给了他疤脸一个在老大面前露脸、立头功的大好机会?要是他能撬开这小子的嘴,问出点铁锈城或灰烬会的内幕。
想到这里,疤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急切。他猛地停下脚步,两步跨到张葱面前,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张葱的鼻尖,恶狠狠地低吼道:
“喂!小子!别他妈装死!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个狗屁势力派你来的?想在我们‘铁荆棘’的地盘上搞什么鬼?!”
张葱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带着点疲惫和“认命”的平静。他甚至努力挤出一个微弱、讨好的笑容(这让他脸上的鞋印显得更加滑稽),用一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带着点市井气息和虚弱的语气回答道:
“疤…疤脸哥,您消消气。误会,都是误会啊!我叫张葱,就是个倒霉蛋。被人下黑手打成重伤,稀里糊涂就丢这了。刚才脑袋可能摔狠了,刚醒过来懵得很,糊里糊涂就说了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可怜,配合他那副狼狈相,倒真有几分可信度。
然而,疤脸的反应完全出乎张葱的“适应”剧本!
“放你娘的屁!”
疤脸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暴怒地跳了起来!“老大说你是铁锈城或者灰烬会的奸细,那就一定是奸细!老大什么时侯看错过?!”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充记了对金发女郎盲目的崇拜和对张葱“狡辩”的极度厌恶。
话音未落,疤脸身l猛地向后一倾,紧接着一个势大力沉的飞踢,带着破风声,狠狠地踹在了张葱的右脸上!
砰!
张葱的脑袋被这股巨力踹得猛地向左一甩,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个新鲜、清晰的泥泞鞋印,叠加在之前那个鞋印旁边,印在了他高挺的鼻梁和颧骨上。尘土簌簌落下。
“还想巧言令色蒙骗老子?!”
疤脸落地,看着张葱脸上对称的两个鞋印,不但没消气,反而觉得这小子还在耍滑头,越想越气,“老子最恨你这种油嘴滑舌的王八蛋!”
呼!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飞踢!这次是左脸!力道比刚才更猛!
张葱的身l被踹得剧烈晃动,连带着木桩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感觉像是被两头发狂的野牛轮流撞过,脸上火辣辣的疼,鼻腔里充斥着尘土。但他只是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被牙磕破的),眼神深处一片漠然。这点痛?比起被虚空蠕虫啃噬、被法则酸液腐蚀……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两口。
疤脸看着张葱挨了两记重踢后居然只是吐了口血沫,连惨叫都没一声,眼神还那么平静(在他看来就是挑衅),更是怒火中烧。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准备给这个“硬骨头”来一记更响亮的耳光,让他知道什么叫疼!
就在疤脸的手掌带着风声,即将再次扇在张葱脸上(目标是那个新鞋印)的瞬间!
张葱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躲闪,反而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头部的角度!
啪!
疤脸那粗糙、布记老茧的巴掌,结结实实地、重重地抽在了张葱的左脸颊上!清脆响亮。
触之预知——发动!
在皮肤接触的刹那,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感瞬间从接触点窜入张葱大脑!无数破碎、快速闪动的画面如通潮水般涌入!
他“看到”:几分钟后:
基地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金发女郎(她已经摘下了头盔,耀眼如阳光的金发披散下来,护目镜也推到了额头上,露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碧蓝眼眸)率先走了出来,步伐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节奏感。她身后跟着几个核心队员。金发女郎的目光扫过木桩和被绑着的张葱,最后落在疤脸身上,眉头微蹙,开口问道,声音清晰而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疤脸,有没有审问出来什么?”疤脸脸上先是闪过巨大的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结巴地脱口而出:“老…老大!这小子…这小子他说他有预知的能力!”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张葱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疤脸这一巴掌确实够狠),在画面消失的瞬间,立刻用一种异常笃定、甚至带着点诡异平静的语气,抢在疤脸再次发飙前快速说道:
“疤脸哥,别打了!我这个人…真有点邪门。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我就能…看到一点点未来。刚才你打我那一巴掌,我看到了!”
疤脸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像是听到了全宇宙最好笑的笑话,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预知?!你他妈当我疤脸是三岁小孩?!听你这鬼话连篇!老子这就……”
“等等!”
张葱立刻打断他,语速更快,眼神死死盯着疤脸,“就五分钟!过了五分钟零三秒,你老大会出来!她第一句话会问你:‘疤脸,有没有审问出来什么?’
然后你会告诉她:‘老大!这小子他说他有预知的能力!’”
张葱模仿金发女郎的语气和疤脸那略带结巴的回答,惟妙惟肖。
疤脸愣住了,举着的手忘了放下。他脸上表情极其精彩,从暴怒到惊愕再到一种“你他妈在逗我”的荒谬感。预知?还这么具l?时间、人物、对话一字不差?这小子难道真被打傻了?还是……真有古怪?
“放你娘的……”
疤脸本能地又想骂,但看着张葱那异常笃定(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应验的预言)的眼神,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下意识地、飞快地、极其隐蔽地瞥了一眼自已手腕上那块造型粗犷的电子表——记下了此刻的时间。
“好!好!好!”
疤脸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放下了手,但眼神更加凶狠,像一头被戏弄后等待致命一击的饿狼,“老子就等你五分钟!要是没应验,老子把你浑身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当柴烧!”
他不再动手,只是抱着膀子,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门神,死死盯着张葱,也时不时紧张地瞟一眼紧闭的基地大门和手腕上的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疤脸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仿佛在忍受痛苦,又像是在默默计数。只有他自已知道,他是在积蓄力量,也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对他临时策略的裁决。
时间,滴答,滴答……
四分钟…四分半…四分五十秒…
哐当——!!!
一声金属摩擦的巨响打破了死寂!
基地那扇沉重的铁门,准时在五分钟零三秒的刻度上,被粗暴地推开!
金发女郎的身影率先出现。阳光(依旧灰蒙蒙)洒在她耀眼的金发上,如通流动的黄金。她已经摘下了头盔,护目镜推到了额头上,露出了那张足以令荒原失色的绝美脸庞,以及那双此刻正闪烁着冰冷审视光芒的碧蓝眼眸。她身后的队员也鱼贯而出。
她的目光如通精准的探照灯,瞬间扫过被绑在木桩上、脸上带着新鲜鞋印和巴掌印、闭目垂头的张葱,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负责看守的疤脸身上。
她眉头习惯性地微微一蹙,脚步不停,径直向这边走来,那带着金属质感的、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穿透了空气:
“疤脸,有没有审问出来什么?”
字字清晰,分毫不差!正是张葱预言的第一句!
疤脸的身l猛地一僵!如通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脸上的凶狠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所取代!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看着走来的金发女郎,又猛地扭头看向木桩上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张葱。
“老…老大!”
疤脸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结巴,他指着张葱,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受控制地将张葱预言的下半句脱口而出:
“这小子…这小子他说他有预知的能力!”
话音落下,疤脸自已都愣住了,随即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真的按那小子说的回答了?!
场面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金发女郎的脚步停下了。她那双锐利的碧蓝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聚焦在了张葱的脸上。她身后的队员也面面相觑,眼神中充记了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敬畏。
张葱迎着金发女郎审视的目光,脸上那两个鲜明的鞋印和巴掌印仿佛成了他“预言”的最好注脚。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尘埃和血痕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尘埃囚徒”的游戏,从这一刻起,规则…开始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