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方宜遐想。
白日光亮,即便窗帘紧闭,亦感不适。
更甚者,有了私宅,便可寻觅伴侣。
虽年纪尚轻,但恋爱可先行。
大茂初中毕业,尚未工作,家中闲散,实则已有女友。
然因无钱、无房、无工作,难以更进一步。
至于工作,大茂为避保卫科,至今犹豫不决。
但若有私宅,即便是租,亦能提升身价。
“爹,我想要房子。”
未待许有德表态,大茂已急切开口。
许有德面色一沉,冷声道:
“要何房子?”
“你几岁便索宅?”
“再者,你母常不在家,家中唯我父子,需如此广阔之地?若无人,遭贼怎办?”
许有德显然不愿为子租房。
老刘家宅邸,月租四元,对许有德而言,虽非巨款,却也非轻易出手。
这么多钱,能省则省自然更好。
况且现在有许大茂在家,家中的杂务全由他打理。
若分了家,这些活谁来帮手?
大茂他妈为娄家忙碌,数日不归,家务自是无暇顾及。
难道要我这家长,去操持这些琐碎之事?
许有德自然不乐意。
“爸,我都十八了,眼看就要娶妻,总不能一直与您同住吧?”许大茂近乎恳求。
然而,这并未触动许有德的铁心。
“住嘴,你这年纪,就想娶妻了?”
“老老实实在这屋里待着,等时候到了,再考虑租房不迟。”
许大茂苦着脸问:
“可要是到时候没多余房子咋办?
现在房子这么难寻,街上都无空房了。
若因无房误了我婚事,你能负责吗?”
许有德猛地瞪眼。
“嘿,你这小子,我还用赔你?”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的还是我付租金的房。”
“娶不上妻是你自己没本事,与我何干?”
“想租房也容易,你妈不是给你找了轧钢厂保卫科的差使吗?你去上班啊,有了工资,房子还不是你想租就租?何须看我脸色?”
许有德对儿子毫不客气。
他深知许大茂不愿去保卫科,这是故意逼他。
许大茂机灵,许有德也不笨。
这一家人各怀心思,外人见了,还以为是两户人家。
“老许,给个痛快话。”
“愿租就按愿租的办法来。”
“不愿租,我就准备开会了。”
李建设多嘴问了一句。
其实,他早知许有德不会帮许大茂租房。
今日造访,非为助他们一臂之力。
实则是想借这房间之事,离间这对父子情分。
而今,许大茂与许有德父子,已因这居所彻底反目。
许大茂怒目圆睁,直视许有德。
许有德却若无其事,冷笑回应:
“李建设,多谢你为我们考虑,但这事就此作罢吧。”
“大茂目前无需住房,再者,也不能因我等小事,坏了你的公正之名。”
“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许有德此言一出,李建设自是无法再插手。
再行相助,便是公然践踏公平。
“好,既已有定夺,我心中亦有数了。”
“大茂,勿要沮丧,你父亲所言亦在理,你还年轻,稍等时日无妨。”
“我先告辞,你二人慢慢聊。”
言罢,李建设起身,离开了许家。
未行多远,便闻屋内父子争吵之声。
许大茂质问许有德,缘何不为自己租房。
许有德直言,欲租房便自行前往保卫科任职。
许大茂自然不愿去保卫科,
那不仅辛劳,且可能有性命之忧。
但今日之事,使他深刻意识到,无工作与钱财,便处处受制。
故而,他迫切渴望获得一份工作,
只是,这份工作,断不能是保卫科。
“许有德,你若无情,休怪我无义,你故意放映时将我排除在外,难道我就不能私下偷学吗?”
“放电影有何难学?”
“待我学会,便去娄家告发你们。”
“届时,你和母亲就等着被解雇吧。”
许大茂心中狂呼。
原本,他不愿至此,毕竟母亲待他远胜许有德。
赚钱后,也常为他购置美味。
但为了工作,他不得不舍弃母亲。
毕竟,些许美食,能值几何?
若能工作自给自足,何物美味不可得?
归家后,李建设品了壶茶便早早歇息。
次日清晨,李建设未往轧钢厂,径直前往街道办。
踏入陈雪茹办公室,二人先是一番亲昵,随后李建设道出来意。
“郑主任尚有三月才退休,怎的如此急促便要物色人选?”
陈雪茹为官时日尚浅,对此道知之甚少,以为需待主任退休后,方召开会议选举继任者。
傻丫头,你以为街道主任之选轻而易举?”
“即便人选已定,亦需公示一段时日,期间若有变故,即刻换人。”
“三月之期,已算仓促。”
“有的主任退休前,会提前退居二线三线,郑主任因工作出色,方能任职至今。
李建设品着茶水言道。
身为轧钢厂采购主任,行事自是便利。
虽其人脉与街道之人非同一脉络,但只要肯托关系,终能找到门路。
眼下难题在于,陈雪茹资历尚浅。
即便托关系,领导亦未必愿意提拔。
毕竟,正职与副职有别,此乃街道一把手之位。
领导不愿用无能之人,以免日后添乱。
除非,资历不足,以业绩弥补。
“你所言我皆知晓,我只想知道,你告知我这些是何意?”
“莫非是想让我接替郑主任之位?”
陈雪茹眨着明眸问道。
她去年冬日才由私转公提干,至今已是街道副主任,仅次于两位资深副主任与郑主任,乃街道四把手。
昔日李建设确曾戏言,欲让她尝尝一把手之味。
那不过情浓时的言语,陈雪茹只当是玩笑听听罢了。
即便真要晋升,怎会如此仓促。
短短半年,从默默无闻至街道主任之位,这升迁速度,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怎会有不可能?你不想做那领头之人?”
李建设笑问。
陈雪茹眸光闪烁,迟疑道:
“倒非不愿,只是缺乏机缘罢了。”
“若真让我坐了正位,也难以服众。”
“且不说街内之人,外界难免有流言蜚语。”
“觊觎此位者众多,特别是戴副主任之事后,想趁机钻营者更是不知凡几。”
“我若欲上,也需寻门路,即便你有助力,我也无甚优势。”
陈雪茹虽历练尚浅,却颇为机敏,迅速想到诸多不利之处。
寻关系之事,需得独辟蹊径,方能见效。
众人对官场之事,往往想得过于简单,以为有关系便万事大吉,实则不然。
“此事你且放心,有我。”
“过几日,我送你一份厚礼,助你前行。”
“你等着好消息便是。”
李建设神秘一笑,未言明具体计划。
毕竟,捉拿敌特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可能危及性命。
陈雪茹虽聪慧,终究是女子……
若让她知晓家中藏有敌特,一旦惊慌失措,日常中稍有异样,恐会打草惊蛇。
届时,敌特逃脱倒也无妨,大不了再寻时机。
但若累及陈雪茹,那可就亏大了。
“你这坏家伙,何时还对我藏着掖着?”
陈雪茹佯装恼怒。
李建设只是笑而不答。
“别急,等我给你个惊喜。”
话语已尽,事务皆毕,李建设遂告辞离去。
骑行往轧钢厂途中,李建设思量着如何应对那名敌特。
报警固然便捷安全,但敌特嘴硬难料,且手中无铁证,警方未必全信。
即便拘捕,也未必会施以酷刑。
即便这时代偶有严刑逼供之事,却非随时滥用。
至少需有初步证据,令人确信其为敌特。
而敌特狡诈,不擒其要害,难以问出实情。
“盯梢乃下策。”
“若能设法栽赃,则事半功倍。”
李建设边蹬自行车边思索。
既已确信其为敌特,无证据便自创‘证据’,效果无异。
盯梢之事,李建设不敢妄想,敌特反追踪能力极强,盯梢无异于提醒其逃逸。
然而,如何为敌特栽赃‘证据’,倒成了难题。
正当李建设苦思对策之际,一名吊儿郎当的身影恰好行至轧钢厂门前。
“嘿,你是哪位?”
门卫拦下他问道。
许大茂腼腆一笑,客气回应:
“大哥,我是许大茂,来找宣传部的许有德,他早上出门忘带东西了,我来帮他送。”
许大茂试图套近乎。
门卫闻言,态度果然缓和。
“你是许有德的儿子吧?看着你挺眼熟。”
“对,许有德是我爸。”
“那,大哥,我能进去吗?”
许大茂客气询问。
对方连番摆手催促:
“快去吧,都是自家人,哪有不能进的道理。”
保卫科拦人,不过是针对那些身份不明者,如敌特之类。
对于自家工人的亲属,自然不会轻易阻拦。
许大茂应了一声,便踏入了厂区。
但他未去宣传部,而是转向了大礼堂。
许大茂对轧钢厂的布局了如指掌,虽许有德身在宣传部,却常不在机关楼内,那边也无他的办公室。
大礼堂这边,倒是有个放映室,近乎放映员的办公之地。
轧钢厂这样的庞大企业,放映任务颇为繁重。
内容多为学习任务,而非电影。
当然,红色影片也会定期播放,遍及各个车间,一轮下来至少一周。
总之,闲暇时光并不多。
因时常放映,窗帘大多时候都拉着。
里面虽不至于漆黑一片,却也难以看清。
许大茂悄悄溜入,直奔放映室而去。
他打算借此机会偷学放映技术,以便在许有德失势后,顺利接手他的位置。
否则,即便向娄家告状,让父母遭开除,不懂放映也无济于事。
“老许,近来可好?”
“我听说老刘一家都遭了殃,连光福那孩子也被判了半年。”
大礼堂内昏暗,十分适合隐秘行动。
许大茂径直来到放映室窗外,无需担心被发现。
然而,令许大茂惊讶的是,他刚到放映室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易中海?”
“这老家伙来此作甚?”
许大茂心头一紧,连忙贴近窗户倾听。
易中海的声音继续传来。
短短数月间,95号院竟被李建设搅得天翻地覆,数户人家被迫离去。
“我初时以为他仅针对我个人,现在看来,他欲独揽院中大权。”
“老许,你与李建设非同类,小心他下一个目标便是你。”易中海的话语中满是挑衅。
然而,他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院中能洞悉李建设意图者寥寥,易中海无疑是其中之一。
这皆因李建设近期清除了不少“害虫”。
许有德的声音随之响起:“老易,咱们开门见山,你此番邀我前来,意在离间我与李建设吧?”
“若非你出主意,老刘怎会遭殃?他人或许不解老刘,但我与他同住后院,深知他无胆对领导下药,即便是泻药,他也不敢想。”
“老刘整日讨好领导,岂会得罪他们?此事显然有你易中海的手笔。”
“你坑害他人我管不着,但我许有德绝非任你摆布的愚钝之辈,你找错人了。”
许有德直白地向易中海表明立场。
尽管他心中确有易中海所提的顾虑,但即便要反李建设,他也绝不会与易中海这等人为伍。
瞧瞧那些与易中海同流合污之人,哪个有好下场?
除非迫不得已,许有德不愿与李建设翻脸,哪怕牺牲部分利益,他也不愿与之冲突。
并非他惧怕李建设,大不了搬离此地,他在老家尚有房产,无足轻重。
关键在于,李建设能为他带来利益。
仅凭许大茂之母从娄家窃来的饼干和糖,每月便能轻易换取七八块钱。
尽管并非仅有李建设这一采购员如此,但此类事宜,知晓者越少越安全。
在矛盾未激化前,为那区区数元,许有德亦不会轻易与李建设起争执。
“老许,你说得在理,我亦知你是明白人,故一开始就对你坦诚相待。”
“至于你的反应,我亦能理解,成败论英雄,我这失败者,此刻所言皆被视为谬论。”
易中海尚有几分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