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第一酒楼比赛前一晚,天香楼的后厨灯火通明。
江小满正拿着一本考核册子,同顾九翎商量着最后代表天香楼参赛的人选。
这册子里记着半个月以来天香楼每个厨子的考核成绩,从刀工到火候把控,每一项都记得清清楚楚。
备赛的这些日子,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每日早晨出摊,午后收摊就带着阿义、阿正、阿勇他们三人往天香楼赶。
此时正是客人最少的时段,后厨比较空闲,她便借这时间,给天香楼的厨师、帮厨们做系统培训。
和其他大厨的经验教学不同,江小满的培训主要是融入了现代后厨的标准。
比如食材分类存放的规矩、刀具砧板生熟分开的细节,甚至还有应对食材临时变质该如何应急的方案,让厨子们都觉得新鲜又实用。
起初顾九翎是想让江小满在天香楼的大厨里指定几个人参赛,省时又稳妥,却被江小满否决了,“比赛比的是真本事,天香楼后厨的每个人都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她在同顾九翎商议后,重新定了规矩,不提前指定参赛者,只要能通过她这个半月的考核,不管是资深大厨,还是年轻的帮厨,都能代表天香楼站上赛场。
她也借此机会让阿义、阿正、阿勇三人同天香楼的厨子们一起训练。
一来是想让他们多学些酒楼后厨的规矩,二楼也是盼着他们能借这次机会练出真功夫。
这半月和天香楼厨子们相处下来,江小满也摸清了此地厨子行当的默认规矩。
大多数厨子都是自幼拜师,跟着师父从最基础的切菜、颠勺学起,头两年纯属学艺,没有任何收入,全靠师父包吃包住。
等熬过两年,学到了些本事,师父才会根据他们的能力给些月例。
直到他们能独立做出师父的拿手菜,才算真正出师,有资格去酒楼应聘掌勺。
但基本上大酒楼掌勺都是继承制,最优秀的徒弟才能接手师父的灶台,继承大厨之位。
也正因为这般,此地的厨子们对吃食方子特别看重,平日里连切菜的手法和标准都不愿轻易外传,更别说分享独门食方了。
所以江小满愿意毫无保留教他们改良天香楼现有菜式,分享技巧时,厨子们才会格外卖力,连带着对竞争参赛的公平机会也格外珍惜。
顾九翎拿着考核册子,当众宣布了参赛人选,“朱威、许奎、程大志、包明明、上官勇。”
“大赛指定的蟹粉小笼这道菜式,由上官勇负责完成,其余菜式你们四人分工配合。”
他话音刚落,站在江小满身后的上官勇猛地抬头,黑眸里全是不敢置信,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我、我真的可以吗?”
他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他知道这个机会是嫂子替她争取来的。
蟹粉小笼的食方是嫂子的,并不是天香楼的,这段时日,天香楼售卖的蟹粉小笼,都是他早上带着在家中提前拌好的馅料和提前和好的面团来想做的。
天香楼的后厨师傅们谁也没见过完整的制作过程。
他本以为最后嫂子会代表天香楼在比赛上做这道招牌,却从未想过,他能代表天香楼去比赛。
江小满拍了拍他的肩膀,杏眸明媚,鼓励着他,“你这段时间练得最勤,手法也最稳,这道小笼包交给你,我很放心。”
顾九翎也笑着点头,“加油,我们都看好你。”
食客的反馈是最好的证明,自打蟹粉小笼在天香楼售卖后,不仅吸引了大批新食客,还挖来了不少聚鲜楼的老主顾。
他私下打听过了,那些新来的食客中,有不少都是吃过国都王氏蟹粉汤包的老顾客。
可他们尝过上官勇做的小笼包后,都说“蟹香更足、皮更薄、汤汁更鲜美”,比聚鲜楼请来的王氏传人做得还地道。
有这样的口碑打底,再加上江小满这半个月不辞辛劳的培训,顾九翎看着眼前士气十足的众人,对比赛充满了信心。
“明日大家卯时来后厨集合,咱们一起前往赛场,争取一举拿下第一!”
分别时,几位和上官勇交好的厨子围过来,真心实意地给他打气。
老秦拍着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羡慕,“阿勇,你真是跟了个好师傅!”
“像蟹粉小笼这般金贵的食方,江娘子肯十成十教你,还让你代表天香楼参赛,明日可得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信任!”
“老秦,你就别再给阿勇压力了。”另一个年纪与阿勇相仿的帮厨小殷笑着打圆场,伸手拍了拍阿勇的肩膀,“等赢了比赛,可得请哥哥们喝两盅!”
阿勇挠着后脑勺,笑得憨憨笑的,一一点头应下,“一定请!一定请!”
比赛当天,江小满早就在摊子上的告示写明今日休息。
天刚亮,她和上官烬就如常起床,准备收拾妥当就去天香楼。
阿勇、阿正、阿义三人起床后,也如往常般有说有笑,提着水桶往巷口的水井处走。
“阿勇,你紧张不?”阿义凑到他身边,“我昨晚紧张得翻来覆去,没睡几个时辰。”
“你紧张什么?”阿正挑眉,故意逗他,“又不是你去比赛,是阿勇上!”
阿勇摸了摸耳朵,笑得更憨了,“我也紧张,昨晚躺了半天没睡着,后面听着阿正的呼声,慢慢才眯过去。”
“你才打呼。”阿正抬脚就要往阿勇小腿肚子上踹,但脚到半空又猛地顿住,嘴硬道,“看你今天要比赛,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三人正闹着,巷口阴影处倏地窜出来几个汉子,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胳膊都比他们三大腿粗,一上来就把他们团团围住,挡住了前后的路。
阿义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把阿勇往他自己身后拽,举起手中木桶,问,“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下,还敢打劫?”
领头的汉子冷笑一声,手里把玩着一根短棍,“小兄弟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们挡了别人发财的路。”
他眼神扫过三人,最后视线落在被护在中间的阿勇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上!”
其他汉子们听到指令,立马就朝着他们三人扑过来。
阿义、阿正虽然练过些拳脚功夫,可对方人多势众,两人只能一边格挡,一边死死护着阿勇。
可正是他们这护着阿勇的举动,让汉子们瞬间锁定了目标,他们的拳头和棍子毫不犹豫地全往阿勇身上招呼。
阿义急得双眼通红,知道再拖下去,阿勇肯定要出事,他猛地用力把阿勇往外推,“阿勇,快跑!”
“回家找大哥!别管我们!”
阿勇踉跄跑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他只见两个汉子绕到阿义身后,一根棍子砸向他脑袋,阿义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阿正想去扶,后脑勺也挨了一击重拳,瞬间栽倒在地。
“阿义!阿正!”阿勇红着眼就要往回冲,可刚转身,就被两个汉子死死拽住胳膊。
他拼命挣扎,却难以挣脱,领头的汉子拎着短棍走过来,冷笑一声,直接击向他的右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钻心的疼痛瞬间自胳膊处传来,阿勇惨叫倒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那汉子用脚擦住他的大腿,语气狠戾,“记住了,下次再挡别人的财路,断的就不是胳膊了!”
说完,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迅速四散,转眼就消失在梨花巷。
巷子里只剩下阿勇三人躺在地上,阿义、阿正勉强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阿勇捂着断了的右臂,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
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小满的期待、顾九翎的信任以及他对那些未能参赛厨子们的保证,他心里又急又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上官烬、江小满在家中左等右等,见阿勇他们三人迟迟未归,心中担忧越来越重。
按往日的时辰,他们早该打完水回来,两人实在坐不住,索性走出来寻人,刚走到水井旁,就看到地上蜷缩着三道身影,心瞬间揪紧。
江小满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蹲在阿勇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他的胳膊,阿勇就疼得瑟缩了一下。
“阿勇!”江小满声音里带着哭腔,双眸通红,“怎么、怎么会这样?”
上官烬快步走来,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阿勇手臂,脸色凝重,“手臂断了,很严重,得立刻找大夫节骨。”
他又走到阿义、阿正身侧,见两人身上浑身是灰,衣摆上印着清晰的脚印,阿正的嘴角还流着血,显然伤得不轻。
“那些人呢?”上官烬说话的嗓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阿义用双手撑着地面,咬着牙缓缓坐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跑了,他们下手狠得很,还说,说我们挡了别人的……发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