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烬摇头,向她解释着背后的关节,“聚鲜楼少东家石俊凯,一直仰慕苏明月,他应是想通过苏明月的关系,搭上指挥使,好让聚鲜楼的生意在江都城更上一层楼。”
“他们两人私下交往密切,石俊凯隔三岔五就送她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苏明月也常去聚鲜楼赴宴,有时还会带着指挥使府的人去捧场。”
“这事不算秘密,江临书院就有不少人知晓。”
他停顿了下,脸色比之前更阴沉了些,“今日之事,若没有石俊凯在背后帮忙,以苏明月的能耐,根本办不成。”
“农庄的仆妇需要提前拿银子收买,绿豆汤也是聚鲜楼的人煮好送来的,甚至苏明月还提前想好,要让青妍姐替她做不在场证明。”
“要不是她自己心急,非要亲自引我去撞破丑事,现在我面前彻底毁了你,露出了马脚。”
“若她能他们的计划,一直同青妍姐在田埂编花环,只怕青妍姐未必能那么快察觉到她的异常,也不会折返回来寻你。”
江小满听着,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被角,她原本只觉得苏明月是因为上官烬才会针对她,现在看来,此事背后竟还有聚鲜楼的算计。
一股怒火顺着心口直往上窜,她抬起头时,杏眸里已燃起一簇火苗,“越是如此,我越不会放弃!”
“顾九翎信我,将比赛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放在我身上。”
“青妍姐为了护我,连自己名节都不顾了!”
“我凭什么因为他们的小人行径,就做那失约之人?”
她掷地有声地说着,连带着呼吸都重了几分,“我不仅要赢这场比赛,还要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一次,他们得罪错人了!”
苏明月、石俊凯的算计,不仅点燃了江小满的斗志,更是彻底恼怒了柴文瑞。
这江都城第一酒楼的比赛,本就是石俊凯为了打压天香楼,巩固聚鲜楼地位而发起的。
参赛的酒楼大多与聚鲜楼交好,评委也都是石俊凯私下请来的江都城内几位出名的老饕,私下都收了他的好处。
眼下,柴文瑞直接动用了县令的职权,表示将“江都城第一酒楼比赛”的事正式记录到县志里,甚至提议往后每三年都举办一次。
他此举直接将这场比赛定性为了江都城官方赛事。
他还私下找来石俊凯谈话,话里话外都在给石俊凯施压。大概意思就是这比赛已经是官方赛事,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所有准备工作都应该由他这位县令牵头主持。
石俊凯气得在心里问候了柴文瑞的祖宗十八代,江都城上层圈子谁人不知柴文瑞有几斤几两重?谁人不知柴文瑞来江都城就是镀层金?
石俊凯纵使心里有十万分不情愿,却也不敢公然对抗父母官,更别提他私下还得罪了柴文瑞,只能捏着鼻子将他精心筹划的比赛交了出来。
柴文瑞接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翻了石俊凯的评委名单。
此前石俊凯要求的老饕,要么是聚鲜楼的常客,要么是收过他好处的乡绅,根本谈不上公平。
柴文瑞直接让人在衙门口提出告示,先列出了二十位候选评委,这些评委都是在江都城内有口皆碑的美食行家,亦或是年老从宫中退出来的御厨,还有江都城内最擅长写美食诗文的文人。
他让百姓们随心投票,选出他们心目中最适合当大赛评委的五人,七日后统计票数,票数最高的前无人,正式成为大赛评委。
他还特意在告示末尾加了一条,“比赛当日,将在现场百姓里随机抽取六名百姓评委,与选定的这五位评委共同打分,确保大赛公平无偏。”
消息一出,江都城的百姓都炸了锅,纷纷跑到衙门口看告示,填选票。
“咱们县令真是为咱们百姓着想,这样的比赛,都让咱们能参与。”
“是啊,往后咱们江都城的比赛都该按这样来,就不怕背后有人暗箱操错了。”
“咱们县令真是厉害!怎么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法子来。”
……
柴文瑞躲在衙门大门后,听到百姓们这些夸奖之语,忍不住偷偷咧嘴笑。
他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他那双完成月牙般的眼睛,轻手轻脚地凑到上官烬身侧,声音压得极低,“瞧见没?这次又是托了江娘子福,本官在江都城的名声,算是又上了一层楼。”
他想起这阵子的好运,话匣子忍不住打开,“你还记得上次替青妍姐上奏免徒刑的事吗?”
“我当时都做好被陛下斥责的准备了。毕竟是擅改刑罚,搞不好还得连累祖父。”
“可当时被江娘子、姜夫子在堂上逼得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递折子。没成想陛下不仅没怪我,还在早朝夸我‘知变通、恤民情’,我祖父听说后,在国都摆了三桌酒宴请客,嘴都笑歪了。”
“前些日子组织江临书院学子去农田种地,我本是怕得罪人,才订了江娘子的小笼包稳人心,没承想把‘书生知农耕’的事写成折子上奏,陛下又夸了我一嘴,说我‘能让学子接地气,是好事’。”
柴文瑞掰着手指算,越算越觉得生气,忍不住感慨着,“仔细想想,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跟江娘子沾着边。”
“若不是她执意要帮木青妍解围,我也不会被姜夫子逼着去上奏。”
“若不是她做的蟹粉小笼镇住了学生,农耕的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
“眼下这比赛,若不是她和我被石俊凯、苏明月算计,我也不会与你们站一艘船,将评委权收回来,更不会有百姓夸我聪慧、公正。”
他拿手肘轻轻捅了捅上官,“我说上官,你这位冲喜娘子,莫不是天上下凡来的福星?专门造福身边人?
“尤其是你我,你可得收起你那臭脾气,好好护着江娘子,千万别把她气跑了!”
上官烬听着柴文瑞的调侃,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从江小满来到他身边后,那些曾经灰暗的日子,都渐渐亮了起来。
他眼底的温柔未散,伸手推开柴文瑞凑过来的折扇,“你少胡咧咧。”
“小满就算是天上下凡的福星,那也是造福我上官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柴文瑞被他噎了一下,并未生气,笑着摇了摇折扇,眼底透着羡慕,“行,算你有本事,会挑媳妇!”
“不过这些日子你可得盯紧些,别让石俊凯再搞小动作。”
话分两头,眼看着“江都城第一酒楼”的比赛日子一天天靠近,本是胸有成竹的石俊凯心里却越来越慌。
他坐在书房里,手指烦躁地瞧着桌面,视线瞥向站在一旁的李管事,“你再说一遍?天香楼这几日的生意,真的比咱们聚鲜楼好?”
“回少东家,是真的。”李管事连忙点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焦急,“自从天香楼前几日整顿重新开业后,每日的客流都比往常多了三成。”
“尤其是正午和傍晚饭点时,门口都排起了长队,咱们聚鲜楼的老主顾,有不少都去天香楼尝鲜了。”
“我特意找相熟的老主顾打听,他们说天香楼的菜看着跟以前没差,都是些常见的菜式,可吃起来口感却比之前好太多了,尤其是那道‘酒酿蒸鲥鱼’,据说是江小满新改良的,鲜得能掉眉毛,不少人都是冲着这道菜去的。”
李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提议,“少东家,要不咱们遣个伙计,装作普通食客去天香楼买几道菜回来?一来能尝尝他们的味道,二来也能看看江小满到底在菜里加了什么门道,免得比赛时咱们吃亏。”
石俊凯听得心底一阵烦闷,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桌案上的账本,“不是说江小满厨艺平平,那些吃食方子都是上官老夫人的陪嫁?怎么现在,倒成了她能改良出鲜掉客人眉毛菜?”
他手指攥紧,语气里满是不愿相信的偏执,“莫不是顾九翎又在故布疑阵,故意让天香楼放出假消息,就是为了扰乱咱们的心思!”
直到此刻,他仍不肯承认江小满有真本事,更不愿接受自己花重金请来的王氏传人,竟比不过一个摆小摊的妇人。
石俊凯平复了片刻心绪,又想起比赛的关键,抬头看向李管事,语气急切,“对了,蟹粉汤包是此次比赛的核心菜式,天香楼最近可有卖这道吃食?”
他心里还存着侥幸,若天香楼不敢上蟹粉汤包,聚鲜楼靠着请来的王氏传人,还有胜算。
李管事连忙躬身回话,“回少东家,天香楼没卖蟹粉汤包,卖的是蟹粉小笼包。”
“这蟹粉小笼包个头比咱们的汤包小些,皮更薄,咬开还会流汤。”
李管事越说越心虚,“吃过的老主顾都说,那小笼包的蟹鲜味比咱们的汤包更足,还带着点淡淡的姜香,说是能去蟹的腥味,又不抢蟹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