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很快摆上桌,还是清淡的小米粥配着几碟小菜,只是多了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江淼知道柳时禾喜欢吃甜口,特意让厨房做的,见她夹了一块,眼睛都亮了:“怎么样?这桂花糕是用新采的桂花做的,我尝了一块,甜而不腻,特别好吃。”
柳时禾咬了一口,桂花的清香在嘴里散开,确实合她的口味,点了点头:“嗯,好吃。”
两人吃完早饭,春桃就把账房送来的几本流水账抱了过来,厚厚的几册,纸页都有些泛黄。柳时禾把账本摊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字迹对江淼说:“这是咱们家布庄的流水账,左边记的是每日进货的数量和成本,右边是卖出的布匹和收入,最后这一栏是当日的结余,你先看看,能不能看懂。”
江淼凑过去,盯着账本上的毛笔字,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看得眼睛都花了。古代的记账方式和现代完全不一样,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简写,看了半天,只勉强认出“绸缎”“棉布”几个字,尴尬地挠了挠头:“这……这好像有点难,我好多字都认不全,还有这些数字,怎么跟画符似的?”
柳时禾早就料到他会这样,也不着急,从笔筒里拿出一支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个简单的数字:“这是咱们常用的记账数字,‘一、二、三’你认识,这个‘〤’是‘四’,‘〥’是‘五’,你先把这些数字记下来,咱们再慢慢看账本。”
江淼赶紧拿起毛笔,照着柳时禾写的样子,在纸上一笔一划地临摹。他以前在现代练过几天毛笔字,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只是写得还是歪歪扭扭的,跟柳时禾清秀的字迹比起来,简直像小孩子的涂鸦。
柳时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也没笑话他,只是在一旁耐心指导:“握笔姿势不对,手指再放松点,笔尖要垂直,不然写出来的字会歪。”她说着,还伸手帮江淼调整了握笔的姿势,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江淼的脸颊微微泛红,赶紧低下头,专心写着数字,心里却砰砰直跳——柳时禾的手很软,碰到他手背的时候,像有电流划过,让他有些心慌。
就这样,江淼跟着柳时禾学了一上午,从认识记账数字,到看懂简单的流水账,虽然还是有些吃力,但也渐渐入了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兴奋地跟柳时禾分享:“我刚才看懂了布庄昨天的账,进了十匹棉布,卖了五匹,还赚了二两银子呢!”
柳时禾看着他像个邀功的孩子,眼里满是笑意:“不错,学得挺快。下午咱们再学怎么核对账目,慢慢来,不用急。”
江淼用力点头,心里满是成就感——他以前总觉得自己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没想到现在学算账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还有柳时禾在一旁指导,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吃过午饭,两人刚准备继续看账本,就见元宝匆匆跑了进来,语气焦急:“少爷!不好了!张少爷他们在府门口闹着要见您,说您昨天答应跟他们去喝酒,今天却反悔了,要您给个说法!”
江淼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昨天明明说好了不去,张磊他们怎么还来闹?
江淼被元宝催得没办法,只能跟柳时禾打了声招呼:“我去去就回,你在家好好歇着,要是闷了就让春桃陪你说话。”柳时禾知道他推脱不过,点了点头叮嘱:“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刚走到府门口,就见张磊带着两个纨绔斜倚在马背上,见他出来,张磊立刻翻身下马,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调侃:“你可算肯出来了!江淼,你这重色轻友的毛病可得改改,有了媳妇就把兄弟抛到脑后,也太不够意思了!”
旁边的李公子也跟着起哄:“就是啊,昨天说好了今天补上,你要是再躲,我们可就直接闯进你家松鹤院了!”
江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哪能啊?就是家里事多耽误了。行了,我跟你们去就是,别在门口闹。”
张磊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拉着他的手腕就往街对面的马走去:“这才对嘛!今个我请客,保证让你喝尽兴!”
几人骑着马,没多久就到了镇上最热闹的香满楼。刚走到门口,穿着艳色旗袍的老鸨就扭着腰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哎哟,张少爷、江少爷,您们可算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江淼跟着他们往里走,眼睛都看直了——香满楼的大堂雕梁画栋,屋顶挂着水晶灯,光线透过水晶折射下来,洒在铺着红地毯的地板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周围的桌子旁坐满了客人,有的搂着舞姬喝酒,有的听着歌姬弹曲,丝竹声、嬉笑声、劝酒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有些发晕。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比现代电视剧里演的还要奢华,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无措,只能紧紧跟着张磊的脚步。
张磊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刚坐下就拍了拍手:“老鸨,按老规矩来!把你们这的头牌舞姬和花魁都叫来,再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哎,好嘞!”老鸨应得爽快,转身就去安排。
没一会儿,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先是两个穿着轻纱舞裙的舞姬走了进来,身姿曼妙,手里拿着团扇,对着几人行了个礼,就随着旁边乐师的伴奏跳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眉如远山,眼含秋水,手里抱着一把琵琶,正是香满楼的花魁苏婉清。
苏婉清走到桌前,屈膝行礼,声音温婉:“见过几位公子。”
张磊立刻笑着招手:“婉清姑娘,快过来坐,今个特意请你过来陪我们江少爷喝酒。”说着,还推了江淼一把,把他往苏婉清身边送。
江淼吓得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陌生女子靠这么近,更别说还是花魁了。他尴尬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喝就行,姑娘别客气。”
苏婉清见他窘迫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勉强,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起琵琶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瞬间缓解了雅间里的尴尬。
张磊看着江淼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江淼,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才娶了媳妇,就成了木头疙瘩了?”
江淼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掩饰着自己的窘迫——他哪知道原身以前是什么样子?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赶紧熬过这顿饭,早点回家。
李公子端着酒杯凑过来,见江淼只盯着杯子发呆,酒一口没喝多少,挑眉打趣:“江淼,你这喝的哪是酒?跟喝白水似的,难道是对这香满楼的姑娘、酒水不满意?”
江淼抬起头,皱着眉摇头:“不是不满意,是我本来就不喜欢这里。”
这话一出,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张磊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一脸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你说不喜欢这里?以往你跟我们来,哪次不是恨不得住在这儿?今个怎么转性了?”
旁边的王公子也跟着起哄:“莫不是娶了媳妇,被管得严了,不敢跟我们玩了?这可不像你江大少的作风啊!”
江淼脸一红,语气却很认真:“才不是被管着!我就是觉得这里吵得慌,而且……这种地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去处,我不想再来了。”
他这话刚说完,一旁的苏婉清忽然放下琵琶,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嘲,轻声说道:“江少爷是觉得我们这些倚楼卖笑的女子下贱,入不了您的眼,所以连带着这地方也瞧不上了,对吗?”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让雅间里的气氛更僵了。
江淼赶紧摆手,语气急切地解释:“不是的!婉清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他只是不喜欢这种风月场所的氛围,跟人没关系,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总不能说自己是现代来的,接受不了这种“寻欢作乐”的场合吧?
他顿了顿,斟酌着语气:“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我个人不喜欢这里的热闹,跟姑娘没关系,你别多想。”
苏婉清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坦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里的委屈才淡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琵琶,却没再拨动琴弦,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张磊和李公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今天的江淼,实在太反常了。以往他在香满楼,要么跟姑娘调笑,要么跟他们拼酒,哪会说这种“正经话”?
张磊拍了拍江淼的肩膀,试探着问:“你小子该不会是真被你那媳妇给‘改造’了吧?以前的混不吝劲儿,怎么一点都没了?”
江淼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压了压心慌,含糊道:“什么改造不改造的,人总会长大的嘛。以前不懂事,现在想明白罢了。”
他心里只盼着这顿饭赶紧结束,以后再也不跟这些纨绔来这种地方——不仅要装“原身”,还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实在太心累了。
张磊和李公子哪会信他“长大”的说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逗逗他”的心思。张磊冲旁边两个舞姬使了个眼色,嘴角勾着促狭的笑:“江少爷难得来一次,怎么能喝这么少?你们俩快劝劝江少爷,多喝点才尽兴。”
那两个舞姬本就靠得近,得了话立刻上前,一个端着酒壶,一个拿着酒杯,娇笑着凑到江淼身边。穿绿裙的舞姬往他胳膊上一靠,声音软得发腻:“江少爷,您就再喝一杯嘛,这女儿红可是掌柜的珍藏,错过就没啦。”说着,不等江淼拒绝,就给他满上了一杯,还伸手托着他的手腕,往他嘴边送。
江淼本就不胜酒力,刚才喝的几口已经让他头晕乎乎的,此刻被舞姬这么一缠,更是慌了神,想推开又怕失礼,只能皱着眉勉强喝了一口。可这一口刚下肚,穿粉裙的舞姬又端着酒杯凑了过来,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江少爷偏心,只喝她的酒,不喝我的可不行。”
一来二去,没一会儿功夫,江淼就喝得眼神发直,脸颊通红,连坐都坐不稳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周围的声音都在打转。
张磊见状,使了个更明显的眼色。两个舞姬心领神会,动作立刻大胆起来。穿绿裙的舞姬直接绕到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胸前的软肉有意无意蹭过他的后背,嘴里还哼着软调:“江少爷,您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醉啦?”
另一个穿粉裙的舞姬更直接,干脆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手还不安分地摸着他的衣襟,指尖划过他的领口,然后仰起脸,涂着红脂的嘴唇就往他脸颊上凑。
“唔!”江淼瞬间僵住,酒意都醒了大半。鼻尖充斥着舞姬身上浓烈的脂粉味,甜得发腻,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香粉气,呛得他差点咳嗽。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腿上的重量——陌生女子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手还在他身上乱摸,那触感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一秒,粉裙舞姬的嘴唇就碰到了他的脸颊,软腻的触感带着劣质胭脂的味道,像沾了块湿腻的面团。江淼猛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胳膊,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别……别碰我!”他猛地推开腿上的舞姬,力道没控制好,把人推得踉跄了一下。他自己也从椅子上滑下来,跌坐在地上,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却因为酒劲浑身发软,只能狼狈地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抗拒:“走开……都别过来!”
张磊和李公子原本还在看戏,见他反应这么大,都愣了一下。以往江淼面对姑娘的亲近,哪次不是乐在其中?今天怎么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苏婉清也放下了琵琶,看着江淼窘迫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认识江淼也有两年了,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可此刻他眼底的抗拒不像是装的,倒像是真的厌恶这种亲近。
江淼撑着墙慢慢站起来,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强忍着头晕和恶心,对着张磊和李公子摆了摆手:“我……我要回去了,你们……你们自己玩。”说完,不等他们回应,就跌跌撞撞地往雅间外走,连脚步都走不稳,还差点撞在门框上。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张磊挠了挠头,纳闷道:“这江淼,到底是怎么了?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李公子也皱着眉:“谁说不是呢?以前他可是巴不得姑娘们围着他转,今天怎么跟受了惊吓似的?”
苏婉清看着雅间门口,手指轻轻摩挲着琵琶弦,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个江少爷,好像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