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小王助理提前到了，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跑前跑后，缴费、拿药、办手续，没让江辰操一点心。只是他始终低垂着眼睛，不敢多看江辰，递还病历本和单据时手指都有些抖，仿佛江辰是什么随时会爆炸的不稳定化合物。
江辰乐得清闲，坐在轮椅上（医院规定，骨折患者出院必须坐轮椅），心里盘算着时间。
下午两点，民政局。他一遍遍默念这个时间地点，像是虔诚的信徒默诵通往天堂的密码。
小王推着他来到医院门口，一辆普通的网约车已经等在那里。小王费力地想将江辰扶上车，动作笨拙又紧张。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江辰看得着急，用那只好的手臂撑着车门，咬着牙，一点点把自己挪进了后座，疼得额头冒汗，却愣是没吭一声。
自由就在眼前，这点疼算什么！
小王如蒙大赦，赶紧把折叠轮椅收进后备箱，小跑着坐进副驾驶。
车子朝着民政局的方向驶去。江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阳光明媚。这一切在他眼里都变得无比可爱，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他终于要真正开始享受这一切了。
“江少…您…真的要去民政局啊？”前排的小王忍不住，怯怯地回头问了一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同情？
“废话。”江辰心情好，难得没计较他的失礼，甚至还勾了勾嘴角，“去领…呃，去办大事。”
他差点说成“领奖”。
小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只是表情更加古怪了。
路上有点堵车。江辰开始还稳坐钓鱼台，但随着时间一点点逼近两点，他开始坐不住了，频频看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师傅，能快点吗？有点急事。”他忍不住催促。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尤其是他吊着的胳膊和脸上的伤，了然地点头：“放心，小伙子，争取不耽误你的事。”
车子又蠕动了一段，终于，民政局那熟悉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
“到了到了！”江辰瞬间精神百倍，仿佛伤都好了一大半。
车刚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拉车门。小王赶紧下车，手忙脚乱地拿出轮椅，扶着他坐下。
“你在这等着。”江辰吩咐了一句，自己操纵着轮椅，就要往民政局里冲。
“江少！”小王突然叫住他，表情复杂地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这是您需要的证件…结婚证、身份证、户口本…都…都在里面了。”
江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很好，万事俱备！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操纵着轮椅驶上无障碍通道。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江辰下意识地回头。
一辆线条流畅、造型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了民政局门口的路边。车牌号是嚣张的连号。
后车门打开，先是一条穿着黑色西裤、踩着细高跟的修长腿迈出，随即，苏清羽整个人下了车。
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职业装，外面罩着一件质感极佳的羊绒大衣，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抹红唇。她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自动隔绝了周围的喧嚣，仿佛不是来离婚，而是来收购这家民政局的。
她的目光透过墨镜，精准地落在轮椅上的江辰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
江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挤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挥了挥那只没受伤的手：“苏总，很准时啊。”
苏清羽没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过来，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陌生男人，看起来像是她的律师。
两人在民政局门口汇合，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走吧。”苏清羽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好好好，走。”江辰忙不迭地应声，操纵轮椅跟上她的步伐。
工作人员似乎早已被提前打过招呼，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避免了在大厅排队等候的尴尬。
流程按部就班地开始。核对证件，填写申请表。
江辰写得飞快，笔迹潦草却坚定，恨不得一秒填完所有表格，生怕晚了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苏清羽则写得慢条斯理，一笔一划，仿佛在签署什么价值千亿的商业合同。她偶尔会抬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辰急切的脸庞。
工作人员大概是没见过离婚离得这么“积极主动”的一方，尤其是还坐着轮椅、带着伤，表情却像是中了头彩，看向江辰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好奇和…难以理解。
“两位都考虑清楚了吗？”工作人员按照流程，进行最后的确认。
“清楚了！”江辰抢答，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苏清羽瞥了他一眼，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工作人员点点头，拿起旁边的公章，准备往离婚证上盖下。
就在那公章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阵悠扬而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是苏清羽的手机。
她的动作顿住了。
江辰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提，有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不会吧？节骨眼上来电话？
苏清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墨镜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几乎没有犹豫，抬手示意工作人员稍等，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依然隐约可闻。
“……沐白？怎么了？”
“……别急，慢慢说。”
“……在哪家医院？严重吗？”
“……好，我马上过去。”
每一个短句，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江辰的心口上。
林沐白！是那个白月光林沐白！
原著里的经典桥段！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点幺蛾子，把苏清羽从原主身边叫走！
江辰眼睁睁地看着苏清羽挂断电话，转身走回来，对工作人员和他说道：“抱歉，有急事需要立刻处理。手续改天再办。”
改天再办？！
公章距离离婚证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的亿万家产距离他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江辰感觉眼前发黑，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辛辛苦苦忍痛出院，一路奔波，眼看就要成功临门一脚了，居然因为白月光一个电话就黄了？！
“苏清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也顾不得什么装乖卖惨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发颤，“有什么急事能比离婚还重要？！就差最后一步了！盖章能用你几秒钟？！你——”
苏清羽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和大衣，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江辰能感觉到那后面投来的冰冷视线。她的红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语气不容置疑：“林沐白出车祸了，在医院。”
江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又是车祸？！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是跟车祸杠上了吗？！原主车祸，白月光也车祸？这是什么对称美学？！
他气得口不择言，压抑已久的吐槽之力全面爆发：“他出车祸你就急着去？他是没家人还是没朋友？非得你亲自去？你是医生能给他做手术还是能给他输血？我们这手续就差最后一秒了！耽误不了你英雄救美！你能不能分分轻重缓急？！”
苏清羽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尖刻的言辞震了一下，沉默地看了他几秒。
就在江辰以为她要发怒时，她却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看来你的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不再给他任何争辩的机会，带着律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辰和一脸懵逼的工作人员。
公章还悬在半空。
他的亿万分手费，也仿佛长出了翅膀，在他眼前扑棱棱地飞走了。
江辰瘫在轮椅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伤口又开始突突地疼起来。
希望破灭的落差感巨大得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悲愤交加，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空气嘶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不是……凭什么啊？！他出个车祸就能耽误我暴富的速度？！这还有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