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内,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秋月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为顾云笙擦拭脸上的污渍和血痕,又帮她换下那身湿透冰凉的衣裙。
过程中,她看到顾云笙手臂和后背几处明显的淤青,显然是落井时磕碰或之前被打留下的,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用……”秋月声音哽咽,满是自责。
“不关你的事。”顾云笙声音平静,任由她处理伤口。热水擦拭过身体,带来些许暖意,驱散了部分寒冷。“以后不会了。”
她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坚定。
秋月怔怔地看着她,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的小姐,遇到这种事只会偷偷哭泣,逆来顺受,眼神总是怯懦而悲伤。可现在的小姐,眼神像井水一样深,一样冷,里面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像是淬了火的钢。
“小姐,您……您好像变了……”秋月怯生生地说出心中所想。
顾云笙抬眼看了看她,这个唯一忠心的小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稚嫩,眼神却已饱经风霜。“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有些不同。”
她没有过多解释,转而问道:“秋月,把我们如今的情况,详细跟我说说。吃的,用的,月例,还有……府里哪些人可能对我们有恶意,或者……或许能有一丝善意。”
她需要信息,尽可能多的信息,来评估处境,制定生存策略。
秋月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连忙点头。她虽然胆小,却不笨,知道小姐这是要振作起来了。她压低声音,仔细说道:“小姐,我们的月例每个月都被克扣大半,送来的都是最差的米粮,有时还是发霉的。炭火冬天总是不够,衣服也是好几年前的旧衣改的……”
“府里……夫人和大小姐自然是不用说,她们院里的妈妈丫鬟们也常来刁难。管家是夫人的远房亲戚,也向着那边。老爷……老爷从来不管后宅的事,也……不太愿见您。”秋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他房的姨娘和小姐少爷们,大多明哲保身,不敢招惹夫人。”
顾云笙静静听着,心中冷笑。果然是完全被孤立的状态。父亲顾林峰的冷漠,在原主记忆里尤为深刻,这个父亲眼里只有权势和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子女,而她这个卑微的庶女,显然毫无价值。
“今天这个张妈妈,是夫人院里的?”顾云笙问。
“是,她是管小厨房采买的二等妈妈,仗着有点权势,经常欺负我们。”秋月点头。
“我落井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顾云画为什么突然下死手?”顾云笙切入最关键的问题。原主记忆最后一段充满恐惧和混乱,需要更清晰的线索。
秋月闻言,脸上浮现愤怒和后怕:“是因为……因为宸王殿下!”
顾云笙挑眉:“宸王?”
“嗯,”秋月小声道,“小姐您忘了?您小时候,老夫人还在时,似乎开玩笑说过一句您和宸王殿下年纪相仿……其实根本没定过亲事。但大小姐她……她心仪宸王殿下已久,听不得任何人和宸王殿下扯上关系。前天不知哪个碎嘴的婆子提起这桩旧事,大小姐听了就大发雷霆,所以今天才……”
顾云笙明白了。无妄之灾。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早已被遗忘的“玩笑”,那位嫡姐就心生嫉妒,下了杀手。
好一个狠毒的心肠!
“宸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顾云笙下意识地问。这个差点成为原主“未婚夫”、又间接导致原主死亡的男人,勾起了她一丝警惕。
秋月摇摇头:“奴婢不清楚。只听说宸王殿下是皇上嫡子,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回京,性子很冷,权势很大……大小姐一心想嫁给他。”
战神王爷?顾云笙心中有了个模糊的印象。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通常意味着麻烦。她目前只想远离这些是非。
“对了,小姐,”秋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很旧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这是您生母林姨娘去世前偷偷塞给奴婢的,说等您再大些,或是遇到难处时交给您,奴婢一直贴身藏着。”
布包里,是一枚质地普通、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木簪,以及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一种特殊的颜料写着几行小字,似乎是一种药方,但内容晦涩。
顾云笙接过木簪和纸片,仔细查看。木簪触手温润,似乎有些年头了。那药方上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成分古怪,不像是普通的方子。
原主的生母?记忆里关于生母的部分非常模糊,只记得是个沉默美丽的女子,在她很小时就病逝了。
她为什么会留下这个?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她们这个小院而来!
秋月吓得脸色一白,猛地站起来:“小、小姐!是不是夫人派人来了?!”
顾云笙迅速将木簪和纸片收进袖中,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来得真快!是张妈妈回去告了状,兴师问罪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