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孙员外您亲自登门,已是给足了我王家面子,但敢问孙夫人为何不曾同来?”
她目光一转,看向孙员外。
孙员外一怔,下意识地答道:“内人偶感风寒,不便出门。”
“原来如此。”
王翠翠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更加凌厉。
“我父亲远在青州府打理药行,我母亲亦在府城侍奉外祖。”
“他们二位,才是我王翠翠的亲生父母。”
“如今他们远在百里之外,对今日之事尚不知情,伯父虽是王家当家人,可于情于理,又怎能越过我父母,替我定下终、身大事?”
“这。”
王安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翠翠向前一步,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意味。
“这桩婚事,若是在我父母皆不在场,孙家主母亦缺席的情况下,仅由伯父与孙员外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敢问传扬出去,是说我王家家规混乱,兄长可代父母之命?”
“还是说孙家急不可耐,连基本的礼数都不顾了?”
“这于礼不合!”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孙家父子的脸上!
他们可以用长辈之命来压她,可以用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贬低她。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拿起礼法这个最正统最无可辩驳的武器,反将了他们一军!
在这个时代,任何事一旦被扣上于礼不合的帽子,就失去了最根本的正当性。
强行推进,只会沦为整个清河镇的笑柄!
孙员外那张堆满肥肉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变成了铁青色。
他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翠翠,那眼神阴冷得像是要吃人。
他发现自己完全小看了这个丫头,她根本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朵带着利刺的寒梅!
孙公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王翠翠说的每一个字,都占着一个理字!
看着他们那副吃瘪的模样,王翠翠心中那口积郁了多日的恶气,终于舒缓了些许。
她想起了周青川那双沉静的眼睛,想起了他说的拖字诀,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这第一计的最后一击,也是最诛心的一击,狠狠地抛了出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虚空中,声音里带着一丝彻骨的悲凉与傲然。
“我王翠翠,虽是一介女流,但也出身清白人家,自问知书达理,有名有姓。”
“难道在诸位眼中,我便连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都不如,可以任由你们这般,在我父母远在他乡的情况下,被随意挑选,草草定了归属吗?”
话音落下,满堂死寂。
孙员外和孙公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那是一种被彻底戳穿了内心龌龊想法后,恼羞成怒的酱紫色。
他们可以不在乎王翠翠的意愿,但他们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脸面。
王翠翠这番话,直接将他们钉在了不重礼法,将人当做货物的耻辱柱上!
他们若是再敢逼迫,就等于是自己承认了这桩骂名!
王安柳则是面如死灰,他看着自己这个脱胎换骨般的侄女。
心中除了惊惧,竟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
王翠翠那一句悲凉而傲然的质问,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锥,悬在了正堂之中,悬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那是一种将自身化为祭品,以血肉之躯拷问礼法与人心的决绝。
满堂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孙员外那张原本就因肥胖而显得油腻的脸,此刻的颜色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