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王老太太一声令下,王员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身子都矮了三分。
他不敢违逆,却又心有不甘,那张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磨磨蹭蹭地挪动着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那可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死契,就这么。
可一接触到母亲那冷得像冰的眼神,他所有的犹豫瞬间化为乌有。
只能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快步退出了佛堂。
没过多久,王员外便捧着一个上了年头的木匣子回来了。
那匣子是寻常的楠木所制,上面连个雕花都没有,却被他擦拭得油光锃亮。
他将木匣递到老太太面前,动作里带着几分肉痛。
仿佛递出去的不是一张纸,而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周青川跪在地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那个木匣,里面装着的,是他这条命的凭证。
老太太要这东西做什么?当场撕毁?
他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大周朝律法森严,官府备案的死契,如同烙在身上的印记,绝不是主家说撕就能撕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王老太太接过了木匣,却没有打开。
她只是将匣子放在手边的小几上,用那布满皱纹的手指,在木匣粗糙的边缘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孩子。”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
“我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
“这张死契,是锁住蛟龙的铁链。”
这话一出,周青川心中剧震,王员外更是猛地抬起了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太太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锥子,直刺人心。
“但规矩就是规矩。”
“死契想消,要么是主家犯了谋逆叛国这等滔天大罪,被抄家灭族,契约自然作废。”
“要么是有官身之人为你做主,上报官府,层层审批,方能脱籍。”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法子。”
佛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员外和周青川都屏住了呼吸,连那香炉里升起的青烟,似乎都停滞在了半空。
“主家自愿为你消契,也需有功名在身。”
“王家经商几代,无人为官,我这个老婆子,也只是个内宅妇人,没这个资格。”
老太太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佛堂外那片被阳光照亮的庭院,仿佛已经看到了许多年后的场景。
“但王家,未来可以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给你一个承诺,也给你一条活路。”
“你用心教导辩儿,助他成才。”
“待他将来金榜题名,考取秀才功名之日,便由他亲手为你脱去奴籍,还你自由之身!”
轰!
这个承诺,如同一道惊雷,在周青川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这不是简单的赏赐,更不是一句空口的许诺。
这是一份契约,一份以未来换未来的契约!
是一条看得见,摸得着,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出来的通天大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在这王家大院里蛰伏算计许多年,甚至要等到王辩长大成人,才能找到一丝摆脱命运的缝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机会就这么血淋淋又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